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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 海 （一）/吴刚 我的故乡在渤海深处，一个叫砣矶的小岛上，全镇八个自然村，面积7.11平方公里。我家位于镇中心-姥家所在地的大口北村，主要因村子靠北面海而得名。我的青少年时期，一直生活在这里，经历许多赶海、碰海等有趣的故事。 八十年代中期，我们一帮十三、四岁的小伙伴，常常在本村的“后海沿”玩耍。这个地方有个东崴尖，顾名思义，是在海滩东面山根下，由众多礁石搭成的一个平台，也是个简易码头，这里还是个出海口，石礓较多，涨潮时有5、6人的水深。 海边的孩子，一年有大半年的时间泡在水里，水性好的很，小伙伴们常常站在高高的平台上，头朝下扎猛子，上演高台跳水、平潜或深潜，或者憋气比赛，然后一动不动漂浮海面；有的调皮，会偷袭在海里游玩的同伴，不是扒掉裤头，就是摸一下小鸡鸡取乐，嘻嘻哈哈，乐此不疲！ 这里海产丰富，宝贝颇多，最著名的是礁石上的盘鲍，它是中外公认的海味珍馐。它的饮食习惯和人类正好相反，白天吸附在石礓上不吃不喝，夜晚就会爬下礁石，寻找海青、海藻菜等填饱肚子。了解其习性的人，一般会在夜晚到海底去捕获。 当时我邻村磨石嘴一个渔民，曾创出一晚上捉获127斤鲍鱼的记录，他以每斤2.5元价格卖给水产站，这个收入超过当时一个职工的年收入。鲍鱼只有半面壳，巴掌大小的鲍鱼能承载一百多千克的吸力，人们在捕捉它时，可以乘其不备，快速的用铲子铲下来，否则，只要它感受到威胁，就算砸碎鲍壳也无法取下来。 除了鲍鱼，还有趴伏在海底，生长在兹泥塘的海参，他们以海泥和水草为生，并捕食海洋中的低等浮游生物。海参的收获期，一年有春秋两季，过了6月份，这些海参就会钻洞歇伏。 碰海，虽然有乐趣，但却是个很危险的活计。我们当地的“猛子”，也叫潜水员，虽然佩戴潜水器材，有许多患上了股骨头坏死的毛病。尤其在水深，时间长，压强大情况下，有的因此丢掉性命。再者，若水太浅，头朝下扎猛子，易碰头触脖子，我的一个小伙伴，就因此造成脑瘫，将在轮椅上度过一生，至今想起来还唏嘘不已！ 伏季的一天，风轻浪静，我和往常一样，头戴水镜，下身穿弹力裤头，双脚着脚蹼，一个猛子扎下去，鱼儿般徜徉海底世界，一寸一寸搜巡着礁石。这一次很幸运，刚一会儿，就看到礓壁上有几块类似礁石的东西凸出，我一眼就认出，这是伪装成礁石的盘鲍，掏出准备好的螺丝刀，轻轻一铲，好家伙，一个足有半斤重，肥硕、鲜嫩的大鲍鱼，脱离石壁，冒着“汩汩”的水泡向下脱落，我顺手接住，把它塞进随身携带的袋子中，不一会就收获了三、四个大鲍鱼。 在准备上升换气的空档，再向旁边一瞅，礁石上，赫然盘踞着几个大个头，若不及时收入囊中，恐怕会坐失良机。此时我来了精神，忘记了2分钟以内，必须上去换气的禁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斩获了两个，眼看袋子快装不了了，这才开始返程。此时，我明显感觉气息不足，憋涨得难受，于是手脚并用，玩了命的往上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却仿佛过去一个世纪；头脑已经缺氧，仿佛失去了意识；速度越来越慢，好像静止不动。心里只有一个信念，千万不能张嘴或喘气，憋不死就能保一条命，如果图一时痛快，一定会呛死无疑。也不知过去多长时间（其实时间很短，有一段时间失去了意识），只听“砰”的一声，我一头钻出水面，一把揪下水镜，用手抹了把脸，张大嘴长长的舒了口气，再往下一摸，却发现身下的袋子，连同收获的鲍鱼已荡然无存…… 那次的碰海经历，至今想起来还相当后怕。 科普小常识：人的肺活量，经过锻炼是可以增大的，经过几次超负荷憋气，能引起身体一系列的生理变化，到下次潜水时就有了记忆功能，想起看央视一台挑战不可能，一个西班牙的挑战者，在一个水容器中，挑战21多分钟不换气的世界纪录；还有一个挑战下潜400米的海洋潜水记录，都取得了成功，这说明，人体有无穷潜力，可以突破许多不可能达到的极限，当然了，这需要常年坚持不懈的科学训练。 碰 海（二） 九十年代，海岛经济一落千丈，扇贝大面积死亡，捕捞资源近乎枯竭，村级经济举步维艰，唯一来钱的地方就是海区资源，可惜都承包给了外来户。这些人雇佣当地人看海，待遇优厚，对去赶海或碰海的人，不管是不是他们海区的，一律驱赶。为此，承包方和老百姓长期形成对立，产生很大的纠纷，大队也协调不了。 有的老百姓为生活所迫，偷偷去海区外的浅海碰一把，其实也难免捡到海区内的海珍品，因为这些海物在海底是自由活动的，谁也不知哪些是自然生长的，哪些是海区的东西。反正承包方也看不过来，有时也会浑水摸鱼捞点便宜，再者光脚不怕穿鞋的，家里穷的叮当响，也不会怕你罚。 有的碰海人，为了多有斩获，经常会半夜下海。如果被看海人发现，碰海人往往大声恐吓，或者扔石头威胁。时间长了，这些看海人，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施舍穷人。 对没见过海的人来说，大海是陌生的，也是神秘的。一望无垠的大海，历经沧桑巨变，它储存了太多的宝藏，也被人们寄寓更多的希望！ 手挽裤腿，站在没脚的浅滩，捧起凉凉的海水，任海水在指缝间流淌，任海风吹散额头的长发，那是多么的惬意！多么的令人神往！大海有它的脾性，大多数时间，它是温顺的、柔和的，每日的潮起潮落，轻吟浅唱，与人类和平共处。但大海也有它的脾气，任性起来，它会像脱缰的野马，横冲直撞，以排山倒海之势，卷起千堆雪，任谁也驾驭不了！ 这年的秋季，连刮三天的飓风，上演了最后的疯狂，不得已向对流空气称臣，在夜半时分刹住。根据多年经验，我和伙伴第一时间算计好，一定有大靠，并事先进行了侦查，提前做好准备。因为我们有个秘密，要靠我们自己的双手，资助村里的孤寡老人王二奶奶和五保户赵大爷。因为他们对我们小伙伴很好，我们需要报恩。 我们向后海沿的大礁台进发，这座大礁台体量很大，矗立在海边的礁石群上，远看如一座巨大的雕塑，有四层楼的高度，它是千百年火山岩体或大陆岩体延伸于水下所组成，并担当古时候渔民出海祭祀的任务，有很厚重的历史。 这座礁台以北，是大片的礁石群，一直延伸到海面二十多米，是名符其实的“渔架子”，也就是说礁下的鱼类或海珍品很多，是村民的聚宝盆，每到渔汛或者靠潮之时，这里聚集很多钓鱼或赶海之人。其实严格的说，这个地方也不是承包户的范畴，但因为毗邻承包区，所以他们只允许钓鱼，不允许碰海，这样来的人就逐渐减少了。 一来无话，我们来到那片熟悉的海区，这次大靠历史罕见，海滩退后3丈远，海水水位已大大降低，礁台上裸露出垂悬的礓壁，上面许多的牡蛎，下面旮旯处满是绿油油的海菜，我们兵分两路，一个带上水镜、防水电筒，手持螺丝刀等工具，下潜到没脖深的海水中，搜寻正在觅食海菜的鲍鱼，成堆的鲍鱼暴露在视力范围，纷纷成为囊中之物。 而另一个则走捷径，到海滩上捡拾被海浪淘上来，或者来不及追随潮汐逃命的海参，面对如此多的宝贝，我们欲望膨胀，放开膀子“嗨”起来，一会儿，随身携带的网兜，快有点提不起来了。因此果断决定，见好就收，赶紧撤。 正当我们收拾妥当，准备打道回府之时。突然，海上传来一阵“突突”的马达声，看海的快艇似乎发现了情况，加大马力向这边驶来，贼亮的光束掠过海面，向我们快速移动。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我俩奋身一跃，配合默契的把网兜中的“猎物”连同“作案”工具抛向海里，落脚在几块礁石的附近，并用心记住地点。 此时，快艇已逼近眼前，从艇上跳下两个人，径直向我们走来，很不友好的大声呵斥，当看到我们身边啥也没有时，看海人十分狐疑，到处乱看，并探了探海面，似乎要揭穿我们的“秘密”。我们连忙解释，刚到这里还没来得及赶海，就被你们发现，看着若无其事的神态，再加上本地人互相认识，才没有深究，只是让我们快走，不要在此逗留。 以后的事情，想必大家也能猜得出来，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和伙伴蹑手蹑脚，下潜到上次抛“宝”地点，由于海水涨潮，东西发生位移，在海里搜寻很长时间，才把这些“猎物”找回，回去煮了一部分，家里人美美地享受了一顿海鲜大餐。把剩余的海物，卖给冷藏厂，报答了我们的恩人，这个秘密一直藏在我们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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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1-9 14:18:2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