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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
作者:李明生
娘的身影又在眼前出现了，但这一切都已经是梦。
娘比父亲少六岁，父亲今年八十五了，如果娘还在世的话，明年也就是八十岁。
娘是位身材瘦弱的女人，年轻时长得非常漂亮，经姑姑的公公介绍嫁给了当时全村人公认的，彼有几分帅气的父亲。
娘与父亲结婚时，正是全国过苦日子的一九六零年，她与父亲的婚礼就是在队里的公共食堂里举行的，那时父亲是食堂里的会计，队里给了一个特殊的照顾，杀了一只公兔，整个队里的人都开了一次晕，就算是最高的结婚级别了。
由于当时过的是苦日子，娘一直没怀孕，直至六二年五月才生下我姐姐，生我姐姐的那天中午，她还在村里的寺堂（后改为小学，现又改为村活动中心）里饿着肚，为队里剪红薯藤，到了中午突然肚子痛，她就立马赶回家，刚进门，还未来得去请接生婆，肚里的孩子就滑下来了，吓得奶奶慌了手脚，幸好当初同在寺堂里剪红薯藤的大嫂知道她是要临产了，就立刻跟在后面去请来了接生婆，接生婆也没有迟到半步，及时地把婴儿接住，把脐带断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当姐姐顺利地生下后，接生婆抱着襁褓里不足四斤重的婴儿长叹一声说，这还不如一只小兔子，又没足月，只怕难以带活。听到这话时，我娘放声大哭了，后悔今天劳动过度，只顾为队里剪红薯藤，连饭都没吃就生了，但此时后悔也晚了，就只得听天由命了。
但姐姐的命也真大，几乎是一种奇迹，当初由于生活艰苦，又是早产，娘的乳水一滴都没有，就是奶奶每天从队里分得的一两米里拿出一小半来用开水煮粥，然后用一小块纹帐布过滤后，去渣把米汤喂给姐姐吃，这样奶奶和娘交替着，一个去队里出工，一个在家带孩子，奶奶和娘费了好大的劲，好不容易才把姐姐从生命线上拉回，直到一岁后才放下这份心。
两年后，娘又怀上了第二胎，是个姐姐，由于又是早产，二姐刚生下来只有三天就夭拆了。
在往后的日子里，娘多方寻医问药，吃了不少草药郎中的单方后，又相续生了我和弟弟，这时奶奶身体不行，患了严重的颈椎和腰椎，类风湿关节炎病，由于无钱治病，奶奶在家硬扛着，痛苦中颈椎和腰椎严重变型，颈弯了，头与胸成了九十度的角，腰也弯了，走路时成了半圆状，很吃力，吃饭也只能背靠着木椅，仰着头慢慢吃。父亲是家里的支柱，在队里任会计的同时，还得出工，下地干活，所以家里的事务和照看孩子的事就只能全由娘来做了。
娘是一个聪明人，在家当闺女时，就是大队部里的通讯员，能歌善舞，嫁到我们村里后，还参加了村里的花鼓戏剧团，成了剧团里的台柱子，在这方面，我弟弟也有她的遗传基因，也能演唱花鼓戏。
娘在这方面确实是块天生丽质的戏料子，皮肤白净，瓜子脸，一头秀发，喉咙清爽婉转，说话唱戏如百灵，动作轻快柔软，她唱的是花鼓戏里的小姐，当时还有很多的戏迷和追随者。但后来为了家计，自己决定从师学习缝纫手艺，于是在弟弟三岁时，她就带着弟弟，在我大姨娘的介绍下，师从当时最有名的南风桥十字铺的老裁缝李师傅学习裁缝手艺。
李师傅已是六十岁的人，祖传手艺，当时慕名求学的人就有十几个，老师傅对学徒要求很严，在传授技术时，总是一手拿尺，一手拿剪。他的尺子是有两个作用的，一是量体裁衣，二是打教学徒，在你犯错不听话时，让你的背皮挨打，长点记心。但我娘在整个学徒时间内从没挨过师傅的尺子打。因为我娘只学了一个月就出师了，由于我娘的聪明好学，一看就懂，好似很有天赋。加之边学边要带孩子，有诸多的不便，所以就提前出师了。我记得我娘出师的那天，师爷还特地来了我家，给我娘布置了缝纫店的场地，还亲手送了一叠裁衣的图纸给娘。师爷离开时，他还告诉我父亲说，我娘是他所有几十个徒弟中最优秀的一个，将来一定是位大师傅。
确实，师爷的预言一点也没假，娘的手艺确实做的不错，不久就远近闻名了，成了附近好几个村的有名裁缝师傅了。
娘的手艺一出名，后来前来求学的人也络绎不绝，说句实话，我的妻子就是我娘的一位爱徒。
娘的手艺好，衣服做得很得体，穿着很舒服，样式又好看，村里人都喜欢。所以我们家常常挤满了前来缝衣服的人，柜子里也堆满了缝制好了的衣服。
记得当初我上初中时，娘正带有五个徒弟，还做不过来，需要父亲和我们姐弟三人帮忙，当时父亲负责记帐，整理几个大柜内已缝制好了的衣服，姐负责缝小孩的衣服，我负责锁边，弟负责剪线头，还特地请了两位老人来负责锁扣眼，这样天天做不完，有时连饭都吃不上，到了过年时，还得加班，做不完时，还得把裁好了的布料分流给附近的小师傅去代做。这个工作就是由我去负责，正因为这份送衣转做的工作，后来才知道，对我现在行医也起到了或多或少的作用。
娘一生勤劳，终生与缝纫手艺为伴，直到老了，眼花穿不进针线时，还戴着老花眼镜，对着窗子，亮着光在反反复复的穿着线。帮人缝缝补补，不收钱，干着自己不想丢下的手艺。
娘在生前最重视的就是关心我们的生活和学习，她常对我们说她没有读书，家里姊妹多，共有六个，自己排行第二，生活困苦，只上了个小学三年级就缀学在家照看弟弟妹妹们，所以想方设法总想让我们姐弟三人多读点书，当初我姐读了高中，那时高考制度没有恢复，推荐上大学是没有她份的，所以高中毕业后就跟着娘学了缝纫手艺。
我呢？就更不用讲了，在我脑海里最对不住娘的就是当年中考时由于自己的粗心，一分之差未考入重点高中，进了普高涟源五中，当时同去的同学中，我们桥头河这边就有十几个。涟源五中在付口镇，离家有五十多里路，当时只有一班车从付口至涟源，所以每去一次学校还得早上七点前赶去十几里路远的南风桥十字铺去搭上这班车，不然就只能返回赶第二天的车了。
当时我选择去涟源五中也是有原因的，妈说她有个远房亲戚在涟源五中当校长，他名叫欧阳俊老师。于是她就提前一天赶到南风桥十字铺的大姨娘家住下，赶了个早跟大姨娘去了付口找到了欧阳俊老师。当她俩下午赶回时，那班去涟源的车已经开走了。所以她俩就不得不徒步回家，当娘走完这五十多里山路赶回家时，已是晚上十点多钟了。看着娘为我读书这么操心的样子，我在房里偷偷地哭了三天。
娘对我的付出我真的一生难忘，她的精神永远在激烈和鼓励着我不断地向前进。
我弟弟比我调皮多了，别的事他都干，都学，就是不读书，这使娘大伤脑筋，娘什么办法都想过，打过，骂过，逼过，就是对他没办法，最好娘和父亲决定就让他读完初中就缀学，学习开车，当个汽车司机，当时汽车司机最吃香，搞个体运输也很挣钱，只要肯吃亏，不怕累，同样是条生意门路。这行业正合弟弟的口味，所以他一干就是三十多年了，直至现在五十岁的人了还没放手。
娘虽然离开我们已有十二年了，但我总觉得她没有离开过我们的每一天，时时刻刻陪在我们的身边，和我们一起生活着。
2020.3.20.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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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3-20 06:59:09
发表于 2020-3-20 18:16: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