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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水河水哟,悠悠地流(中篇小说)(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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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3-13 05:48:1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8】
   工作队下乡来,
   贫下中农笑颜开。
   ……
   随着这首歌曲在胶东半岛的传唱,社会主义教育的工作队很快住进了高山镇富水河两岸,“四清”运动在这里开始了。
   柳青和尚仁壮的建筑队红红火火地干了三两年,在高山镇、在富水河两岸有了名声,也干出了点名堂,柳家和尚家两家老邻居的日子也有了起色,家庭经济蒸蒸日上,人气也是蒸蒸日上。六三年年底,河南岸柳家又添了一个女孩,起名叫柳二凤;河北岸尚家又添一男丁,起小名幸福,大号叫尚大虎。柳青是个想得开的人,只要是母子平安健康,大人孩子没病沒灾的就好,生男生女一个样,人家不是都说女儿是爹娘的贴身小棉袄吗?他比尚仁壮更明白,高钰那里是块好地哩,只是俺这种子有点特别,地再好,你播上玉米他保准长不出大豆来的。高钰儿觉得自己不争气,有点对不住柳青和公婆,柳青劝她说问题不在她那儿,问题出在自个儿这里,是自己的种子全是清一色的属母的没有公的,说得高钰儿眉开颜笑的。柳青爹娘心里特馋个大孙子,但表面上却是一点都不敢表露出来的,这不光因为柳青不在乎,更是因为高钰善良、孝敬、勤劳、贤慧,赚不出自己去说啥的,再说生男生女那毕竟是儿子儿媳的事儿,老两口儿是帮不上忙的。尚仁壮是不顾及别人的感受的,他照样儿嘲弄柳青:“咋弄的,你他娘的都是啥破种子?你看咱尚仁壮一造就是一带把的,要不要俺替你去播一回种子?”柳青呵呵一笑道:“懒蛤蟆想吃天鵝肉——痴心妄想!别看现在你美,将来有你哭的,你那全是棍,俺这全是花儿!”尚仁壮赶紧说道:“哎哎,咱说好了,这二凤将来还得给俺大虎做媳妇儿!”柳青说那得以后再说,别以为天底下只你尚仁壮家里有两个儿子。
   这工作队一进村,运动就开始了,任何人都要参加,社会主义教育是天底下头号大事,别说柳青的私人建筑队,就是生产队的农活儿也要放一边的,因而柳青解散了建筑队,大家都回村参加社教了。
   起初,这社会主义教育是领着学习文件,后来不知咋地就变成了整人的运动了,被整的人叫“四不清”分子,全是村里的负责的人,支部书记、大队长、妇女主任、支部委员、民兵连长、大队会计、大队保管……到后来,又是生产队长、会计、保管、记工员都在被查被整之列。
   一开始柳家湾整得不算太重,柳家湾河北却是往死里整。柳家湾河北的老党支部书记尚元龙,那是四一年的老党员,是许世友将军嘉奖的有功之人,他为创建高山镇根据地立过汗马功劳,从新政权诞生就担任柳家湾和柳家湾河北两个村子的党支部书记和村长,后来两个村子行政分开后他担任柳家湾河北的党支书一直到“四清”运动来临。尚老书记谦和、清廉、大度,工作上-丝不苟,很受镇上、县上的认可和老百姓的爱戴,是高山镇富水河两岸闻名的人物。工作队和村里几个别有用心的人強逼着尚书记交待他这二十多年来吃私、贪污、玩弄妇女的罪行,尚老书记义正言辞地驳斥他们的无恥,他们便刑讯逼供,将尚老书记打得遍体鳞伤,无奈之下,尚老书记上吊自杀!工作队还不让掩埋死者,说是尚元龙假死,要开棺验尸。在高山镇无理开棺,不仅是对死者的莫大污辱,更是对活着的人的最大不敬,所以柳家湾河北和柳家湾的有良知的老百姓愤怒了,将工作队的人团团围住了,尚老书记才得以入土为安。
   第二阶段就开始整生产小队一级的人物了,柳青和尚仁壮都在被整之列,因为几年前两个人都曾干过生产小队的记工员,并且这几年干过私人建筑队的头头儿,其罪名是弄私舞弊和吃私贪污。柳青和尚仁壮认为自己从未干过亏心事,因而不卑不亢。柳青告诉尚仁壮让工作队将封存在大队会计室里的记工薄与总帐拿出来查一下不就一清二楚了吗?再则让他们查查这几年往生产队上交了多少钱那不就成了,至于其他的是按国家政策来干的,多劳多得嘛,因而两人都是据理力争,最终都幸免于难。
   而柳家湾柳青那个生产小队的队长于振苍却被工作队扣上了一顶吃私贪污的大帽子。这于振苍个头不高,墩墩实实的,黝黑的面孔黝黑的皮肤,掉在地瓜面缸里得扒拉三天才能见着影儿;一对牛眼镶在圆不溜湫的黑脸上,那不成形状的胡须像被人拍了两铁锨似的,极不规则地刺刺着;一遇事儿,牛眼一膯,大嗓门破锣似的骂将起来,继而嚎嚎地握拳打将上去,因而村人送一外号“黑李逵”。这“黑李逵”性格暴烈到啥子程度呢,这么说吧,如果他老人家走路时被哪块石头碰疼了脚,他一定会找一块大石头将碰他脚那石头砸个稀巴烂,碰他脚那石头如果埋在地下,再远他也要回家拿来锨镢之类的工具将那石头挖出来,然后再砸烂它。
   抗美援朝那阵子,帮助军属种地。那年开春,他和他兄弟两人去给人家军属耕地,他驾着牛耕地,他兄弟打乱差。第二气活刚干,不太长的地头耕了一个来回,在地头上回转时,他将犁地的犁提起来用脚板搓抹一下上面沾的泥时,赤着的脚一下子被锋利锃亮的犁头尖儿割破了。那个火儿,噌,一下蹿上脑门子,放下犁,到地堰上去找石头一气儿将那犁头尖儿砸得鸡零狗碎的,砸完了又叫他兄弟回家再去拿新的。他兄弟知道他这脾气儿,连声儿也不敢吭,眼看着他在那儿砸,要敢拦他或劝他保准连自己也能揍成饼儿。
   刚入初级社那年的夏天,振苍爷爷的猪圈里下雨下满了雨水。这夏季里只要有水的地方,也不知那一个叫“棍”、一个叫“呱”的蛤蟆是从啥地方就来了。他老人家的猪圈里就来了这么一棍一呱两个蛤蟆,一个叫一个答应,一点闲不住,你越是要睡点觉,它俩叫得越欢噪。他老人家蒙上被又热,用棉花堵上耳朵照样听得见,沒法子只能开开窗吓唬这一棍一呱,开始还能吓唬住了,后来干脆不理这老人家了。于是,振苍爷就出去往猪圈坑中扔泥块啥的,一扔棍和呱就不叫了,刚回炕上躺下又叫起来!妈妈的,俺还弄不了你这两个棍呱吗?俺把猪圈拆了填平它,再他妈的叫你们还棍还呱的!说干就干,下去将猪赶出圈,立马把猪圈墙拆掉填进圈坑中,拆完了填完了,再用铁锨在上面拍打拍打,那棍和呱也不知是吓坏了,还是被石头砸死了,反正再不敢叫棍叫呱了。
   那天“黑李逵”于振苍被工作队的姓陈的头儿弄到大队部,让他交待问题。他一听就噌地上火了冒烟了:“妈妈的,俺一个领着出瞎孙子力的破生产队长,一天到晚风吹日晒的,咋就晒出问题了呢?”姓陈的头儿拿出一把不知从哪弄来的分地瓜的留存根的条儿,在他眼前一晃说:“看,这就是你吃私贪污的证据!”他嗖地一下从姓陈的手里夺过来,一把塞进嘴里,一边往肚子吞,一边双手将姓陈的提起来挤在墙上,足有一袋烟的功夫儿,好歹上来一口气:“妈妈的,可可……卡卡……死死俺了,要不俺摔死你……你你这驴操的!”姓陈的差点拉在裤裆里,以后说再管整谁也别整于振苍了,那是个不要命的家伙。
   “四清”运动后,柳青和尚仁壮的建筑队再也没拢起来,因为伤的元气没恢复过来不说,停了一年的功夫,那场更大的运动铺天盖地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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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3-13 17:50:40 | 显示全部楼层
欣赏于老师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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