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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果树喷洒完最后一遍药,李虎生悄悄地走了,不辞而别!
果实挂满枝头的时候,李虎生就向丽莎和我提议在新开垦种植的幼树的山坡上盖两间茅屋,他搬上去住在那儿,既可以照料那些幼树,也可以瞭望整个果园的老树,我知道他是不放心那累累的果子啊。茅屋盖好后,他便搬了上去。除了一日三餐我们在一起,更多的时间是他自己提着那只盛有刀子、刀锯、剪子、药品、刷子等的篮子在果园里四处察看并医治着果树上的各种疾病。这片果园如今丰收在望凝聚着他的多少心血啊!
别人是很少往他那两间茅屋去的,只有山妹这位山外来的泼辣姑娘经常走进去,人们心里都像明镜般的清亮。可是山妹十有八九从那芽屋出来时眼睛都是红红的,像是哭过。丽莎和我发现这个密秘之后也不好过问,爱情嘛,本来就是有苦有甜的,但有一条我俩都是深信不疑的:不管怎样,李虎生是永远不会做出拿不上人场的事的!
那天早晨,我们都吃完了早饭,还是沒见李虎生下来。山妹上去不久,就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啕声。莫非是虎生发生了意外?我心里“咯噔”一下沉下去!我们所有的人都沒命地向山坡上边的小茅屋跑去。
我和丽莎跑在最前边,赶到小茅屋时,只见山妹伏在那铺土坑上伤心地放声大哭着,手里抓着几张写满字的信笺。丽莎从山妹手里接过来展开,我俩一同读下去:
丽莎、欧阳:
当你们读到这封信时,我已经早就走了,放心吧。我去了我早已想好的地方,那里也是大山,离我们这儿得有几千里路。那大山里有两位白发老人,那是我战友黄狗狗的双亲,而黄狗狗早已安睡在那片被战火烧红的土地上。
黄狗狗是两位老人中年得子的独生儿子,他走那年才20岁,还是个孩子啊!那天,三个越军士兵偷偷地摸到我们的阵地前,等我发现已经晚了,那些可恶的东西端起枪向我打来一梭子,突然黄狗狗扑到我身上……我象一头暴怒的狮子,顾不得开枪,拔出匕首冲上去,三个越军吓傻了,竟忘记开枪,等转过神来拔腿便跑,后边的两个全被我捅了窟窿,剩下的那个也被赶来的战友击毙了。等我赶回去,抱起狗狗,他艰难地说:“班……长你……去去……看……看我……我爸妈……抚……恤金……全替……我交……党……”“费”字还沒说出来就牺牲在我怀里……后来我发现我的腿也负伤了。
退伍后,我去了黄狗狗的家里。两位老人听完我详细的叙说之后,流着泪说:“孩子的话,咱不能不依,把钱给他交党费,就按他说的办……”以后两位老人果真把抚恤金全交到部队上去了。
我刚来的时候,要给尹二来放血,就是想到了黄狗狗!请代我再次向他道歉,那是个好人,虽然还有一些缺点,人哪有十全十美的呢?
丽莎经常说;“人不能光为了钱,还应该有点追求!”我很赞成!黄狗狗和他的父母难道是为了钱吗?发钱那天,我心里很激动,本想把这个故事讲给大伙听一听,特别是那位尹大光兄弟,可激动的心情使我沒能讲出来。
丽莎、欧阳:我不辞而别的真正原因是为了山妹!山妹是个好姑娘,但我不能拖累她,使她忍受一辈子不该忍受的痛苦。我深知她很爱我,难道我就真的不爱她吗?可我只能把感情深深地埋藏在心底,去冷落她啊!因为就在那次战斗中,我失去了生育能力……我一走,她可能会病倒的,你们多操操心吧,我感谢你们,永远永远地感谢!日子一长,或许山妹会忘掉我,但愿如此。
告别了,请允许我向所有的人敬一个军礼!祝你们两人永远相亲相爱,祝山妹永远幸福,祝我们的事业成功!
此致
军礼!
李虎生
一九八五年九月二十五日夜
丽莎是含着泪读完这封信的,我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心口,人们眼里都闪着泪花,有几个姑娘已经哭出了声。尹大光,眼睛瞪得黒亮,从口袋里掏出他那个不离身子的老白干酒瓶子“咕咚咕咚”灌下几口,呆呆地望着对面的山峰出神儿,看得出他心里正经受着一翻什么,终于两行清澈的泪水无声地爬下他的脸庞。
山妹果真病倒了,不吃不喝,那是怎样的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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