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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头薛家的故事/野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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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2-21 05:44:2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昆嵛山的余脉跑马岭、垛鱼顶、马石山、林寺山像四边形的四个角耸立在胶东半岛的腹地,这四座在当地有名的大山之间就是古老的高山镇,半岛著名的五龙河河水有五分之一源自这里。
   古老的高山镇,山清水秀,人杰地灵,在当代出了两位将军:一位是65军副军长冷杰松将军,一位是原南海舰队基地司令员薛天培将军。冷将军是冷家村人,薛将军是河西村人,两村相隔仅几里之遥。
   薛将军的故乡河西村,明末清初以前叫着崖(yai)头薛家,后来便改名叫作河西村了。你道为什么要将崖头薛家改为河西呢?这里边有些什么故事?呵呵,列位看官,容小老儿细细道来。
   崖头薛家,是个百十户人家的小山庄,座落在垛鱼顶西面的雕儿崖(yai)下。垛鱼顶,相传很久很久以前,半岛还是一片汪洋的时候,这山巅便是大海中一小岛屿,因渔民们常把打来的鱼垛在这里而得名。雕儿崖有百丈高,绝壁悬崖,从沒有人攀上去过,人们能看到的只是那些雕儿、鹰儿的猛禽从崖壁石缝中飞进飞出。
   庄子建在雕儿崖下,一条山溪穿庄而过,庄里人家分居于溪东、溪西,这溪水便是五龙河之一的富水河的源头。山庄里的人供着一个老爷爷,都姓一个薛字,据说都是薛平贵的后人。老先人早先年间躲避寻仇的来到这东夷民族古老的高山镇,元末明初经历了“常遇春洗山东”时的残酷大屠杀尚安然无事儿,因这儿山高林密,有点世外桃源的味道儿,才幸免于难啊。庄里人都姓薛,庄子又建在雕儿崖下,所以老先人便把庄子命名为崖头薛家。
   崖头薛家民风古朴纯厚,世世代代的庄民们崇文习武,颇有点武侠小说里山庄的色彩。雕儿崖呈西南东北走向,因而庄子毎到后半晌便不见了太阳,天黑得比较早一些。庄民们白天种地砍柴,晚上练武,生息劳作,世代如此。
   话说那年秋后时节的一天下午,半岛西边一帮“耍把戏”(高山镇把耍杂技、魔术、武术的统称为“耍把戏”的)的人来到了崖头薛家,在溪水西岸宽阔的场园上表演“把戏”。“把戏”表演快结束时,那伙人中的一首领模样的人爬到他们竖起来用于表演的旗杆上,向东北一望说:“哟,东北面有一湾好水啊!”庄里人听不出这话的弦外之音,然而恰巧被刚从外面回到庄子的一个人听到了,也听懂了。
   这个人,就是薛苍!
   薛苍二十四五岁的年纪,尚未婚配,爹走得早,只与老母相依过日子。他从小跟庄里的老拳师们学习长拳,是庄子年轻后辈中的顶尖高手,他出道后在高山镇的“高山镖行”里当了一名走镖的镖师。四五年来,薛苍走南闯北,行走于江湖,白道黑道都打过交道,见过不少世面,他行侠仗义,好打抱不平,有勇有谋,机智敏锐,江湖上人称“江湖义侠”。
   等看“耍把戏”的人散去,“耍把戏”的又在庄里祠堂南屋住下之后,薛苍先回到家来,见过多日不见的老母,把孝敬老母过日子的银子交到母亲手里后说:“妈,俺去河东岸三大爷家有点事,可能今晚就不回来了,您就不用等俺了!”母亲了解儿子在外面做的都是正事,也就不再过问,便点头应允。
   薛苍口中称的三大爷,叫薛祥吉,因在兄弟中排行老三,庄里人按辈份都称他三大爷。三大爷的大哥、二哥及其家眷都在京城里,有几家买卖,三大爷的独生儿子也在那儿帮着料理。三大爷和老伴、儿媳、小孙子及其八十多的老父在家过日子,正因为八旬老父贵贱不离故土,三大爷这一家子人才在家陪老爷子生活。三大爷及其父兄等人,都是些厚道之人,从不与人红脸红鼻子的,只知做正经卖买做正经庄户人,庄里谁家有个灾有个难的,他们都会尽力相助的,因而在外在家都很有人缘儿,小日子过得很殷实,在庄子里是实实在在的头等户。那“耍把戏”的首领模样的人爮到竖起来的旗杆上吆喝的“东北面有一湾好水”就指的三大爷这小康之家。
   这帮子“耍把戏”的人,并不是些什么正经艺人,他们人人都会两下子功夫,从半岛西边过来,又从半岛东边返回,一路上以卖艺为掩护非偷即抢,他们手段高明,作案不留什么痕迹,而且得手后第二天便逃之夭夭。地方上的人们奈何不了他们,再加上明末清初一片兵茺马乱的,官府里也无人问津,因而这伙貌似艺人实为强盗的家伙们,屡屡得手,气焰嚣张一时。但,薛苍这些走南闯北的镖行人物却是心知肚明的,他们对这些名为艺人实为强盗的家伙恨之入骨。
   薛苍告别老母后,径直来到三大爷的家。三大爷的老宅座落在溪水东岸东北角,前后三进宝岭的大瓦房,东西都有厢房,朱红色的大街门,大门两旁蹲着威风凛凛的青石狮子。你从外面瞧上一眼,就知道这是庄子里一户十分殷实的人家,看来“耍把戏”的头目的确是有些眼力的。
   薛苍在三大爷的院外转了两个圈儿,察看了地形及其院墙的情况,心里那是哑吧踢毽——有数了。他推开了三大爷的大门,朗声叫道:“三大爷,侄儿薛苍看您和老爷子来了!””
   三大爷闻声从家里迎出来,一连声地道:“稀客稀客,请进请进!”
   薛苍来到正房见过老爷子和女主人后,三大爷便分咐老伴和儿媳冲茶置酒备菜,薛苍也不客气不推辞与老爷子、三大爷坐了下来。
   第二壶茶水冲上后,薛苍道:“三大爷,您和老爷子也不问俺来干啥?”
   “小东西,问啥哩,自家爷们,有啥问的。”老爷子笑嘻嘻地说。
   “就是就是”三大爷赶紧接过老父亲的话把子,“有什么需要帮的,你尽管说,都是自家爷们嘛!”
   “呵呵,您今下午沒去看‘耍把戏‘的?”
   “看了!”三大爷说。
   “沒听出点啥来?”
   薛苍放下手中的茶杯,暗示三大爷说:“最后,那个爬上旗杆的人说.”
   “那人说东北面有湾好水”三大爷回想起来。
   薛苍点点头,又抬起右手指指屋子周围,最后用食指点点茶几,说:“那湾好水,就是您这里,今晚上,您这里就要热闹喽!”
   老爷子和三大爷闻听此话立即变了颜色,他们知道薛苍是走南闯北的江湖义侠,他绝不是说谎话说瞎话的主儿。于是三个人围在茶几上咬着耳朵,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
   最后,薛苍悄声说道:“三大爷给俺拿一柄出粪的铁杈来,柄要结实的,杈要锋利的,夜里院子里交给俺,您及家里人不要出来,也不要点灯,不管听到啥声音都不要出声,就跟啥也沒发生一样!”
   按照预先的盘算,晚上估摸到了子时时分,三大爷在院子中朝天放了一土枪。这一枪,是对图谋不轨的贼人发出的劝归和警告,一般的贼人看看所踩的点子人家都有准备了,便会知难而退,尤其人家发出准备信号,是不愿伤及性命。而这一伙盗贼,可能是一路东来又一路西回从没失过手,牙根儿就沒把三大爷这一枪警告看在眼里,真是秃子打伞无发(法)无天,打着灯笼拾粪——找屎(死)啊!
   枪响之后,约摸有半个时辰,情况真的出现了。在西厢房与南厅房间的院墙处,噌地一声跳进一人,只听啊地一声惨叫,呱嗒一声又被摔了出去!噌地又一声,又一声惨叫,又是呱嗒一声。前后沒有两分钟,一切都安静下来,好像这小小的崖头薛家什么也沒发生一样。
   第二天早晨,薛苍在三大爷家吃过饭回到家时,已是半头晌了,太阳早就挂在南天了。老母亲笑嘻嘻地说:“孩子,妈给你揽了一趟好活啊,看,一百两银子俺都替你收下了!”薛苍心里咯噔一下子,明白了个八九不离十,但他一点沒声张,惟恐吓着老母亲,装作随便问问的样子:“妈,揽的啥好活啊?”
   “今早晨,耍把戏的说昨天有两个人突发伤寒,雇人帮助往他们老家送,来回得十多天的功夫,俺就替你应了下来,一百两银子也拿到手了!”老母亲喜滋滋地说。
   “妈啊,您叫俺咋说呢?您不能等俺回家再说吗?”他生生地将“您这一辈子就花这一百两银子吧!”这一句话吞进了肚子里去了。
   原来,这伙子“耍把戏”的歹人们,夜里吃了大亏后,将同伙的两具尸体抬回住处收拾好装进了盛道具的箱子里。他们知道碰上高人了,人家不仅懂他们的黑话,而且早就准备好了,鸣枪示警,是劝其知难而退,偏偏自己人仗着艺高胆大不知死活牙根儿就沒把人家的警告当回事儿,蹿进两人,被人家干脆利索地用粪杈捅了个通透又摔出一双啊!他们吃了个大大的哑吧亏,可是他们又不甘心,他们想为两个死去的兄弟报仇。于是,“耍把戏”的头目大清早就到大街上明察暗访,得知薛苍是庄子里的顶尖武术高手,又在镖行干,常年走动江湖,因而施计谋骗得薛苍母亲的信任,用一百两银子雇下了薛苍。
   过去江湖中讲究的一言九鼎,民间亦是如此。你应承了人家啥事儿,尤其都拿到了银两了,更不能反悔打退堂鼓。当天,薛苍便跟着这帮“耍把戏”的上路了,一是人家人多,盯得紧,二是他艺高人胆大,双方表现得都很平和,看不出有什么不妥。这十几号人,两挂马车,马不停蹄地往回赶。薛苍也不打听啥,只管跟着行路,掩藏起自己的功夫。头三天,人家还给他一天三顿饭吃,四五六天上,毎天只给他两顿饭吃,等快到目的地那几天,每天只给他一顿饭吃。哪位看官说莫非“耍把戏”确定了是薛苍干的好事?非也!他们也就是估计猜测的,不管是不是他干的,他们只是要带回一个垫肚子的,在哪儿栽了就要在哪儿拉上一个回来陪葬祭奠。可是薛苍明白啊,人家那大木头厢子里可是装了两具尸体啊,雇他来是要他来偿命的。
   “耍把戏”的回到老家后,先把薛苍关到一栋闲房子中,人就都忙着设灵堂办丧事去了。这栋房子有门无窗,有一铺大炕和一锅灶,大门被在外边上了大锁。薛苍心里跟明镜一般,这一回可是九死一生了,以他的阅历知道等过了今晚,明天就会受审、挨揍,后天就等着陪葬吧。人家沒強硬抢你来,是用银子雇你来的,办完事你就走了,至于你沒回家失踪了,谁知你干啥去了,报官也是梁山的军师——吴(无)用啊,何况天下乱轰轰的,旧官也好新官也罢,谁会去管你一平头百姓的死活呢?
   薛苍就是经多见广,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他听听外面无人,先噌噌攀上房梁将屋顶弄破,掀开几片瓦,掏开一个能钻出人的洞。然后,回到炕上,掀开一张炕席板,将自己的一双鞋脫下放在炕与锅灶间的半壁上,自己钻进炕洞内,又从里面将炕席板灰复到原貌。半夜,“耍把戏”的将门打开来看这倒楣的垫肚人,大吃一惊,大呼小叫地纠集人马按原路追去了。薛苍从炕洞里钻出来,赤着脚向另一方向而去。
   走到村子西头,一户人家里燃着蜡烛。薛苍把自己掩在暗处,正思量间,有人从后边轻轻地拍了他的肩旁一下,薛苍突然施出长拳的杀手招儿,那人倏地跳将开去,摆摆手悄声说道:“我要害你,早就下手了!”那人又说:“只有我能救你,请跟我来!”薛苍听出这是一个女人。
   一道灵光闪现在薛苍脑海里,对啊,这女人如要害俺,刚才早就下手了,何况看出她是个练家子啊。自己在此人生地不熟的,要摆脱困境实是不易,村里村外这时肯定都布满了人家的人,如果这女人真要害俺,只需大喊几声,恐怕也是插翅难逃的。想到这里,薛苍紧随女人进到燃着蜡烛的屋子。
   屋里正间地上,摆放着一具棺木,设着灵堂,燃着蜡烛,燃着草香,烟雾缭绕的,肃穆而寂静。
   薛苍的心格登一下子,停止了跳动,他立时明白了,地上棺木里躺着人,就是被自己用粪杈子捅得通透的人,自己刚出狼窩又进了虎穴啊!
   武林高手及其智勇双全的人,之所以被人们称为艺高胆大、临危不惧,最主要的是他们在紧急关头能够冷静思考、善于判断,并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最终做出准确的决定。薜苍即是这类人之一。此时,他站在堂屋门外,一动不动,他要以静制动,以不变而应万变。他此时不仅看清了女人的模样,也知道屋里除了女人之外再无他人。女人,很年轻,二十出头,眉清目秀,穿一身孝衣,当是在为棺木中躺着的人守灵。
   “进来吧,屋里沒别人”女人悄声说,“我知道你是谁,他们都去追你去了,你站在外面,反而不安全的。”
   薛苍心道,女人说得对,一点沒错。于是,一闪身儿,薛苍进到屋里。
   这时,大门外急急闯进一人来,女人将薛苍拥进里边套间里。
   “人都去哪儿了?”薛苍听见一嗡声嗡气的男人问。
   “都去追那个被你们拉来的人去了,他跑了!”女人平静地回答。
   薛苍听见那个男人骂了一句粗话,嗵嗵地跑掉了。女人把薛苍从套间里唤出来,先递给他一张大饼,让他赶快吃,一边指着棺木里的人说:“我哥,是你干的?”
   薛苍咽下一口饼,望着女人,点点头:“沒法子,他们不听警告!”
   “活该,报应!”
   女人说罢,脱下孝衣,又进套间拿出一个包裹着几件衣服的包裹,手里提出一双新布鞋,递给薛苍,说:“穿上,跟我走,快!”说罢,女人又卷起两张饼递给薛苍。
   ……
   在女人的带领下,薛苍逃出了那个地方,他和女人绕道回到高山镇,回到崖头薛家。
   原来,女人叫张素兰,爹妈死后,跟哥哥一起过日子,从小就习武,练就一身好功夫。哥哥跟村里一伙人不走正路,外出偷抢,素兰多次劝说哥哥,哥哥都把她的话当成了耳旁风。这次外出被人捅死,素兰从那伙人口里了解到了大体情况,不仅认为哥哥是咎由自取,而且对杀死哥哥的人油然而生敬意,因为此人预先警告过哥哥一伙人,做到义尽仁至了,是君子作为。正当她要想法施救时,薛苍却成功逃脱,而恰巧又被她遇见。
   薛苍和张素兰结婚后,带上老母亲,一同搬到高山镇的镖行里住着。十几年后,薛苍和张素兰带着几个儿女与白发苍苍的老母亲回到了崖头薛家。
   三大爷出头联络乡绅、高山镇的地方官以及县衙的官员们,把崖头薛家改名叫着河西村。这“河”就是半岛五龙河之一的富水河之源头,这“西”是指薛苍住在河的西边,以此来纪念薛苍这位江湖义侠的义举,从此崖头薛家就叫作河西村。河西村人,世世代代以薛苍为骄傲,为楷模,辈辈世世,人人习武,演绎着生活,演绎着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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