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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扯天扯地地下了一宿,天蒙蒙亮的时候停了下来。雨一停,绿脊梁红肚皮的蛤蟆狗子就扯着嗓子叫开了:“棍——瓜,棍——瓜”一呼一应的,仿佛告诉睡梦里的人们雨水有多大似的。早已醒来的山汉婶听着这叫声,想起那对被大水淹没的老夫妻的传说,心道命都快没了还要啥子“棍”啥子“瓜”呢?想到这儿,她推一把山汉叔说:“她爹,快起来,雨下得很大,出去巡巡去,看看路有沒有被冲坏了!”
山汉叔忽拉拉爬将起来,瞧一眼老婆子,笑美美的,胡乱八唧地穿上衣服走出家门径直去车库里赶出三轮电动车,车斗子里放着他的工具——铁锨、镢、扫帚、篓子,这是他当护路工的家什。
雨后的清晨,空气格外清新,树叶绿得发着亮光儿,远处的大山蓝幽幽的。山汉叔跨上电动车开始了巡路,路上几乎没有来往的车辆。山汉叔一边巡视着路情,一边美美地笑了:嘿,老婆子这一病,病得通情达理了,病得懂事儿了,支持俺的工作了,呵呵,多亏了公路局系统的同志们啊,多亏了好社会,多亏了党啊!
山汉叔今年六十有八,三十多年前就干养路护路工作,他是高山镇第一代养路护路工,虽说不是国家正式职工,拿的薪水少得可怜,但他爱干这行,天天看着南来北往的汽车打心眼里高兴,一干就是三十多年,镇上的人都喊他“道狗子”山汉叔。山汉叔是有名的犟眼子,他看上的事儿就要做下去,九牛二虎也难以拉回头的。前几年,山汉婶嫌他挣钱少不让他干这“道狗子”的营生,他死活不听老婆子的。山汉婶说:“东跑西颠、风吹日晒的,挣钱少不说,人家还叫你‘道狗子’!”山汉叔老脸憋得通红,不擅言辞的他吭哧了半天说:“俺俺……俺愿意!能当个真正的道狗子那是不简单的哩,狗是守家看门的,俺能护好这段路就是国家的好狗儿,俺高兴当这狗儿!”把个山汉婶气得半天没上来一口气儿,只能拿白眼珠子剜他,山汉叔就横披了衣服,昂昂地跨上三轮电动车巡路、扫路去了。
十几年前还是土路时,山汉叔天天用小车子推沙推土垫路,这路改为省道铺成了柏油路后,他便负责巡察路基、清扫路面,依旧天天忙碌着。今年春上,山汉婶得了尿毒症,毎周要透析两三次血液,医院告诉他要想保住山汉婶的命唯一的办法是换肾,二姑娘经检查和她母亲相匹配,也愿意献肾救母,可是三十多万的手术费用却一下子把山汉叔难得趴了下来。正当山汉叔一莫愁展时,市公路局的领导们送来了三十多万元的救命钱,山汉叔一下子跪下来,老领导一把拉起他说:“老哥,要谢,就谢我们的党、谢我们的国家吧!”原来山汉叔家里的情况被下来巡视工作的市局领导得知后,将其情况发在市局网上,系统内的职工、领导们争先捐款,这才保住了山汉婶的老命,从此山汉婶变了,再不扯山汉叔的腿儿了。
山汉叔美美地想着,来到了一级路的“之”字沟地段,这儿是个路基多发问题的地方。果然,有一处路基上方地堰塌方,山体滑波,造成路面被部分阻塞。山汉叔停下电动车,取下工具,麻利地投入清理工作之中。
太阳从东山巅后羞羞答答地露出脸儿来,红红的,艳艳的,霎时,满山遍野亮堂起来,山绿盈盈的,树叶子油光光的,小草上还挂着雨水珠儿,一闪一闪地耀人眼呢。
山汉叔正干得起劲儿,一辆矫车停了下来,车里走出了市局的老领导,还有三四位随行的同志。老领导嗬嗬地笑,他指指光着脊梁的山汉叔说道:“老哥,你这才叫赤膊上阵啊!”
山汉叔直起腰来,看清是老领导后,呵呵地笑,他说:“得抓紧时间干,别耽误了大伙跑车哩!您也不放心,亲自下来看?”
“这么大的雨,呆在家里能放心吗?”老领导望望远处说,“老哥,歇息着干,住会儿调台铲车过来干。”
“不用不用,俺一会儿就干完了!”山汉叔急忙摆摆手说,“俺估摸着前边还能有问题的地方,有铲车来去前边吧。”
“老嫂子好利索了吗?等过了这两天去看她。”老领导关切地说。
“利索了利索了,好好的哩,幸亏同志们啊!”山汉叔停下手里的活儿说,“今天就是老婆子天不亮就催俺出来巡路的,她不拖俺的后腿了,支持俺了!她说人应该知道感恩报恩哩,让俺好好巡路护路哩,替她报答大伙的恩情,报答党的恩情!”
老领导伸出大拇指,夸赞说:“你们都是好样的!住两天,我去看望老嫂子,老哥歇息着干,我们到前边去看看!”说着,老领导挥手上车了。
坐到车子里,老领导说:“同志们啊,看看吧,听听吧,这就是我们的人民啊,这就是甘愿一辈子为国护路的‘道狗子‘啊,只坐在机关办公室里,你永远不知道会有这么一些高尚的护路人啊!”
车子缓缓地向前开去,山汉叔弯腰抱起一块大石头,扛上肩,大步向路外走去,流汗的脊背上金光闪闪的。
太阳不知什么时候挂上了东南天。天,瓦蓝瓦蓝的;远方天空中,一只雄鹰正翱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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