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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 （外二题）(4770字)
田玉莲
“嘭嘭……”正午时光，邸县长刚到家，就有人随后叩响了门扉。
邸县长启门一瞧，见是一男一女。这男客人邸县长早就熟悉，还未待县长问及女子，男客人解释说他们是父女俩，女儿是学美术专业的大学生。
落坐之后，男客人开门见山：“县长，打扰您了，其实也没什么事。听说您要当县长了，从内心里替您高兴。俺家多亏您帮扶种藕致了富，女儿用我种藕挣的钱上了大学。您心系百姓，清政廉洁，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我们村老百姓，让我代表他们特意带来一件小小的纪念品。我可不是送礼，只是表达一下谢意，请您一定要收下！”
男客人刚说完，女客人便从一个兜中掏出了一卷纸。
县长拿眼扫瞄了一下，知道是一幅画。
霎时，原本活跃的气氛有些下滑。还是女客人机灵，随即点燃了冷却的尴尬：“县长，这并非是名人画作，只是我的习作而已，请您多斧正！这绝不是行贿，请您务必收下……”
“谢谢，喔，画的什么呢？”一听女客人如是说，县长似乎有了兴趣，便展开来仔细观赏起来……
县长似乎是注意力太集中，父女俩什么时候走的也没注意。
原来，那画作是一莲荷图！
其实，邸县长也是农民的儿子。幼时家中经济十分拮据，但是，坚强倔犟的父母，深知文化知识的重要性，发誓即使打锅卖铁也要供他念书。县长也没有辜负父母的期望，学习一直很优秀，从小学到高中，再到考取了大学。当他的步履迈出大学门槛之后，很快又考取了公务员。在入职工作之际，父母联袂精心为他烹制了一餐全藕宴，其中有一盘是用雪白的藕和碧绿的荷叶炒制的菜。
在吃这餐饭的时候，大字不识一箩筐的父亲语重心长地指着那道主打菜道：“爹文化没有，大道理也讲不出来。不过，爹活了这大半辈子，却懂得人要活得像这藕一样干净！办事更要一清二白。”
父亲简简单单的话语，深深地触及着县长的心灵，他很佩服父亲，父亲廖廖数语不逊色于教育家。
县长工作兢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稳扎稳打，一步一步当上了县长。他开平民的车，住平民的房，然而口碑最佳。这主要是取决于他拒贿的方式新颖独特，别具一格，妙不可言，从而赢得了人们的敬尊和信赖。当今社会，人们深恶痛绝的就是在其位不谋其政，任其职不尽其责的贪官，而他恰恰与这样的人格格不入，自然而然地受到大众爱戴。
县长，素食布衣是他的最爱。
偶有亲朋好友因事非留请吃顿便饭不可的时候，那自然会请爱人炒上一盘父母发明的主打菜——荷叶炒藕。这盘菜一到桌，所有的人是玻璃吃到肚子里——心知肚明。那些不怀“好意”，想用“糖衣炮弹”为敲门砖的人，自然怵了手脚，敛了心，久而久之就没人敢在他面前送礼。多年来，他清风款款，与这道菜不无关系。
一纸调令，邸县长被任命为副市长了！
临就职的那天中午，坐在桌前，县长，不，是副市长，心情很沉重，细心的妻子见状关心地问道：“是感到工作有压力么？”
“有，也没有。”市长道。
妻不解。
市长说：“想吃一餐二老做得那道饭。”话至此，他心情很低沉，“可是，二老已不在了。”
谁知，吃饭时，妻子第一盘端上来的竟然就是二老曾经做过的，他最喜欢吃的主打菜。他的眸子霎时透出了一星璀璨的光波。这餐饭他吃得非常香甜，这盘菜风卷残云，一扫而光。
饭毕，妻子眯眯笑着，从房间里拿出一样东西，他瞄了几眼，不知其意，示意解答。妻没有回应他。
市长道：“该不是受赌吧？”
妻忍不住噗嗤一笑，展开礼物，县长眼尖，见又是那位女大学生的真迹。
女大学生来过？
妻子频频含首。
邸市长让妻子把画裱好，翌日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挂了上去。恰此时，一束骄阳扑撒到那幅画上，那莲荷图熠熠生辉，旁边还书有一行娟秀的毛笔字：出淤泥而不染，濯清莲而不妖……
神秘的客人
戴老汉爱唱戏，尤其喜欢唱家乡的茂腔。
戴老汉在驮儿山角下，垒砌了一间茅草房，养了鸡狗鹅鸭和羊，每日把牲畜往草丛中一撵，或躺或卧或挺直了腰板，对着他热心听众——鸡狗鹅鸭羊们，还有蓝天白云，碧草绿树歌唱。也自编自唱，偶尔也会搀杂随意的动作，就这样无忧无虑愉快地生活着。
天暖了，花开了，蜜蜂也唱响甜蜜的事业了。日头金亮亮的，戴老汉暖意融融，便情不自禁地唱起了《赵美蓉观灯》。正唱在兴头上，就突然听到了喝彩声：“好！悦耳动听！”
因为太投入，太动情，竟然很久都没有察觉又添了一位听众。他听到夸奖，有些不好意思，细细地打量着来人：一米八的个头，适中的身村，眉清目秀。
来人缓和着气氛：“老哥，日子过得好安逸啊，真叫人羡慕！”
“可不是咋的，这得感谢党的好政策呀！”老人乐哈哈地。
来人很儒雅地频频颔首，面绽笑容。
很快，俩人之间就消除了陌生感。交谈中知道来人姓马，而且感觉知书达礼，很有学问，言语幽默风趣，举止文雅大方。
来人热情地询问：“老哥，今年多大？”
“虚活六十三。”
“嘿，看不出来，越活越年轻啊！”
两人交谈了很久，来人才下山。
戴老汉捡了半篮鸡蛋，让他捎上，来人怎么也不收。老汉急了：“你不要，就是瞧不起俺，嫌少！”
来人犹豫了：“这哪跟哪啊！”只得放下二百元钱，把鸡蛋带走了。
老汉把来人送出了很远，又把钱硬往那人手中塞，可还是被挡了回来。
来人拉着戴老汉的手：“老哥，抽空，我还会看望您！”说毕，一拱手走了。
老汉的侄子，承包着这座荒山。晚上侄子找到他说：“大爷，这人你是咋认识的？他咋会亲自来找你？”
“谁知道呢，我本也不认识他呀。”老汉懵懵懂懂地回道。
“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侄子哪慢待过你。你不认识，人家会平白无故地来找你？”
“我真不认识他。你这兔崽子，我说什么你才信？”
结果侄子老大的不愉快。
“五一”节，快递员给戴老汉送来几个包裹：有米，有油，还有衣服。
老汉知道是那位神秘客人送来的，内心充满感激。
是个麦熟时节，时值中午，戴老汉煮了只鸡，把酒温热，正待为自己的生日祝寿呢，门处就传来了说话的声音：“老哥，做什么好吃的，这么香？”
戴老汉闻听声音极为熟悉，从门口探出脑袋一瞅，脸上霎时笑得像纸花：“哎哟，老弟，怎么会是你？”边说边去握来人的手。
客人笑模悠悠的：“记得今是你生日，来……”
还没待来人说完，戴老汉便有些受宠若惊：“这怎么是好？”让客人屋里看座。
这神秘客人亲自来为戴老汉过生日的消息不径而走。于是乎，村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来到老汉的茅屋里，帮着招待客人。老人的侄子更是殷勤倍至，有些喧宾夺主，弄得戴老汉几乎与客人搭不上话。
客人见这阵势，便拱拱手，朝人们说了些表示谢意的话，从屋里走出来，见随之跟出来的戴老汉，便握着他的手，趁机说：“老哥，今本想咱兄弟俩吃顿便饭，交流一下，还是另找机会吧。”然后，照直走去。
戴老汉一脸的尴尬，一脸的失望。
这当儿，侄子却不识时务地道：“大爷，这个人你不是不认识么？不认不识，只一般的感情，会来为你过生日？”
“你，叫我说什么好呢？”他剜了侄子一眼，把后边的话硬是闷到了肚子里。”
“你就是说上天去我也不信。你知道他是谁么？”
戴老汉想说不信拉倒，但说出来的却是：“你说他是谁？”
“我在电视上见过他，是咱县的马县长！”
“什么？马县长？”戴老汉很惊讶。
“一个县长有多少事要做？天明睁开眼，忙到天黑也忙不完。他能撇下手头忙着的活儿，亲自来为你过生日，这得多大的脸面，多大交情？”
量侄子如何问，但老人就是一概不知。
不久，这位马县长竟然又来了，是一个人悄悄来的。县长神秘的举错真像抗战时期搞地下活动。
戴老汉是有事就困不着觉的人，见到县长自然无比亲热，然后竹筒子里倒豆子，把他一个草民，县长为何对他情有独钟，倒了出来。
县长也开门见山：“我就是想听你唱一唱发源于咱家乡的茂腔啊！从小我就喜欢这一口，在其位，谋其政，虽然一直喜欢，可容不得自己啊！”
还没待县长说完，戴老汉的九姑子戏便唱了起来——
开封有个包青天，
铁面无私辨忠奸。
戴老汉唱到这里，马县长便接唱道——
江湖豪杰来相助，
王朝马汉在身边。
马县长一亮嗓，老汉简直有些惊呆了，功夫可是不一般，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喝起彩来。
马县长一唱毕，说：“我就是想放开嗓子，无拘无束唱一唱这原汁原味的茂腔。我马上就要卸任了，在位时没时间唱，也由不得自己唱，无担一身轻了，就想过这平民生活，也算是对这乡戏做个传承吧！”
听了县长的话，戴老汉对县长更是肃然起敬。
接下来，两人便又一唱一合地唱将起来……
听说，县长与戴老汉还有一层关系：戴的父亲，抗战时期冒死救过在此打过游击的县长父亲。当然，这只不过是戴老汉的侄子不知从何处打听到的小道消息，已不在本文叙述范畴了。
田野放歌
上午八九点钟的时候，莲花县政府门口突然来了三个人！
领头的是一瘸子。这瘸子不但瘸还结巴，真是十八样的缺陷他都占全了。说是要见马县长，还说是马县长的亲戚，今天就是专门来送礼的，扬言要让人们知道马县长的为人……
门卫解释说：县长正在开会，亲戚也不能见，送礼更不行！
可那瘸子硬是要往里闯，说见不到马县长不算完，态度很豪横。
无耐，门卫便把电话打给了办公室汪主任。汪主任趁会议间隙，贴着马县长的耳朵，小声汇报了门卫发生的事情。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汪主任的一通话，让坐在马县长身边的汤书记听了个一听二楚。于是，汤书记便变得一脸严肃，说：“好，既是来送礼，那就让马县长这亲戚来亮亮相。汪主任，打电话通知他们过来吧，我准了！”
此时的马县长一脸迷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究竟是什么亲戚？送什么礼呢？怎么也想不起个所以然，脸色阴郁着。
会议室里很快就走进了以瘸子为首的三个人。瘸子见这么多人也不怯场，愣愣怔怔，看上去就不是个省油的灯。一瘸一拐她来到主席台的一侧。
“别拘束，你可来个竹筒子倒豆子，直来直去，畅所欲言。清官要奖赏，贪官我们决不姑息。”汤书记的话掷地有声。
汤书记说完，马县长把本已笔直的腰板又挺了挺，对自己说：行的正，坐的直，不怕半夜鬼叫门！
“马，马，马县长包扶我们金家沟村，”瘸子开门见山，“我原来，原来，并不瘸，是好吃懒做，半夜偷鸡摸狗，把腿摔断了……”
有明白人，见他说话费劲，知道大凡结巴的人，唱着说就不会结巴，就让他唱着说。
瘸子欣然接受了人们的建议，他采用的是《在希望的田野上》歌中的曲调：“就从此之后，更是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自马县长帮扶我们村之后，不但用科技武装人们的头脑，也灌输新的思想理念，让人们提高自身造血功能。”果然不结巴了。
听到这里，马县长立马去阻止瘸子的讲述，但汤书记却朝马县长摆摆手，示意让其讲下去。
会议室里，除了瘸子，皆寂静无声。
“当马县长了解到我的情况之后，主动找到我，深入细致地做工作，和我掏心掏肺，感动的我热血沸腾，痛恨过去的所做所为，决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瘸子喘口气，继续他的讲述，“他见我的确想浪子回头，想干一番事业，就因地制宜，根据我的能力，帮我贷款种植大棚蔬菜。”
听到这里，汤书记频频点头，原先那张比较严肃的国字脸，有了喜色。
瘸子道：“马县长亲自帮我搭建大棚。正是伏天，天热得像个蒸笼，他衣服都湿透了。中午，想留他吃顿饭，可说什么也不吃，是我变着脸，发了火，才免强答应。吃饭时，盘里的肉一筷子都不吃，说是小时吃‘顶’了，见肉就想吐。酒更是一滴不沾，只是吃了一碗菜，外加两张煎饼。这就是他的一顿午饭……”说到这里，瘸子突然忍不住呜呜地拉泣起来。
此时，在坐的人们皆向马县长投去了钦佩的目光。
瞬间，瘸子让一同来的人呈上一个篮子，说：“这就是在县长的帮扶下，我种植的无公害草莓。今天这礼就是专门送给马县长。这是他用汗水浇出的果实！我们金家沟在马县长帮扶下，寻找到了致富的金钥匙，过上了小康生活。尤其是我这老大难也脱贫了，俺心里由衷地高兴啊！打心眼里感激人民的好县长，马县长功不可没……”
此时，台上台下不由自主地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好吧，我收下你这珍贵的礼物！”此时，马县长眼圈早已有些红了！。
那泪水，是被懂得感恩的纯朴乡亲们感动的？是感到肩上的责任更重大？是受之有愧？是与自己所追求，所努力的还差一段距离？反正，他心里交织着复杂的情感。
掌声又起！
《在希望的田野上》的歌声，又激荡、回旋在室内……
通讯地址：276800 山东日照市五莲县文联 田玉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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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6-12 13:33: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