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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届短篇小说大赛 高山流水(稿箱来稿)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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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8-30 19:09:3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高山流水
文/李抗生
    一名戴着墨镜的歌手从后台缓步地走向舞台前沿,身边还有一位中国少女陪着。这让观众们立刻猜到了歌手的特殊身份,他们同时也发出了一个很合乎逻辑的疑问:“安排这样一个身份的歌手,难道他唱得特别的出色?”

他既没有流行歌手那种摇头摆尾的肢体语言,也不在唱歌的途中向台下的观众吼上几句,更无法边唱边走,从舞台的这头到那头来回的捣鼓。他就静静地站在台上,仪态自然优雅,毫无矫揉造作,和他所要唱的民歌风格浑然一体。 少女报着节目。歌手的演唱不用任何器乐手的伴奏和其它音响配音。他对着别在西装衣领上的微型麦克风,完全用清唱:

“爱情我带走,

  请她莫伤怀,

  重找知心人,

结婚永相爱。   

••••••••••••••”

俄罗斯民歌《草原》的最后这段唱着,将死在草原的马车夫,临终前嘱托同路人转告他爱人的话,倾诉了马车夫对爱妻的深深眷恋和关爱。歌手以浑厚和粗犷的男中音,将徐缓而忧郁的旋律,朴实而真挚的歌词发挥得淋漓尽致,在座的中俄观众无不为之动容。尽管中俄两国观众感受的侧重有所不同:中国观众在领略着异国情调的韵律;俄国观众却感到他们又回到了俄罗斯的茫茫大草原。而歌手完美地诠释的哀婉之美让两国观众共同地陶醉了,全场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事实证明,在这位歌手的面前,任何的乐队和配音都将显得黯然无光。歌手接着又唱了《伏尔加纤夫曲》、《三套车》、《纺织姑娘》、•••••••••等俄罗斯民歌。

演唱结束后,俄国观众纷纷起立离场,歌厅B区的观众席上只剩下一对俄国青年男女。原来,歌手下半场的节目安排为“故事会”,当然他只会用中文讲。故事的题目很有悬念:《一个盲人歌手的故事》。世上的盲人不少,但成为歌手还产生了自己的故事,那倒值得一听,可是这对稀有的俄国青年观众能听懂汉语吗?

这时,站在边上报幕的中国少女走到歌手的耳旁,一边朝那对俄国青年快速地瞟去了一眼,一边向歌手耳语了几句。“好,我再为大家加唱一首前苏联歌曲<山楂树>。”唱的正是男女青年相约黄昏后在山楂树下的会面,这对俄国青年已察觉到<山楂树>是专为他俩而唱的,他俩相视而会心地一笑。但歌曲中的主人公却是二男一女,谁也没想到这正暗合着这位俄国女郎今后的某首爱情变奏曲。

在“故事会”里,歌手用他绘声绘色,极富感染力的口才,讲一个瞎子成长为一名职业歌手的曲折经历。随着故事的跌宕起伏,这位俄国女郎的脸上出现了或喜或忧,或惊或惑的表情,还不时地向身旁的俄国男青年讲解着什么。显然,她完全听得懂汉语。歌手演出结束后,那位中国少女陪着他,从前台走向后台。包括这对俄国青年在内的观众们都在问自己:“歌手所讲故事中的盲人就是他自己吧?”



下个星期六晚上又轮到歌手的俄国民歌演唱,那对俄国青年也准时地出现在B区的俄国观众席上,这次他俩买了第一排的票。那位俄国女郎的怀中还抱着一捧鲜花。这家《民歌歌厅》内,中间一条走廊将观众席分为AB两区,轮到歌手的俄国歌曲演唱夜时,B区票专售俄国观众,理由很简单,这座中国大城市里有许多俄国人,既有俄国十月革命后逃亡到这里的王公贵族、达官贵人和地主富豪等的后裔,也有来华经商的俄国商人、旅游者和在华学习的留学生。这家《民歌歌厅》经常有俄国观众的光顾,让俄国观众坐在一起,也便于他们同胞间的交流。不少的俄国观众是从圣瓦西里大教堂做完礼拜过来的。《民歌歌厅》座落在这座俄罗斯东正教大教堂的附近,恐怕也有商业上的考虑吧。

盲人歌手演出结束后,那位中国少女正准备陪着他退场,俄国女郎立即站起,并轻摇手中举起的鲜花,向台上示意他们留步。随即,两位俄国青年走上台去,把紫红色的玫瑰和康乃馨献给歌手,俄国女郎还抓着歌手的手,帮他把花拿稳。闻到浓郁的花香,歌手的鼻翼愉悦地轻抽了一下。

“请接受二位俄国观众的鲜花,以此表达我们对您甜美歌声的爱慕和对您的敬意。”一口纯正的普通话,四声调用得极为准确。要不是女郎已自报了家门,歌手准以为他遇到了一位爱好俄罗斯民歌的电影明星或电视节目主持人了。只可惜他虽闻其声,却无法一睹这位俄国女郎的芳容:亚麻色的头发和蓝灰色的眼睛;还有白皙的皮肤和匀称的身材。

“谢谢你们的厚爱。我相信,你们对自己国家的歌曲了解得会比我更多,还请多多指教。”他绅士般地伸出了手,女郎和男青年的手也赶紧迎了过去。

“这位是我的妹妹,正在读音乐学院。”歌手把手亲昵地碰了一下靠在他身边的中国少女,介绍着。“现在放寒假,她过来为我初次演出和生活做帮手。”俄国男青年礼貌地和中国少女握了一下手,俄国女郎却脸贴脸地和中国少女拥抱了一下,倒把中国少女弄得有点不好意思。

这对俄国青年走了后,中国少女马上将花束缎带上的贺词读给了哥哥听:

“华明成先生:

                 高山流水

                 一串骊珠

                          玛丽亚•彼得洛夫娜•茹科娃

                          伊万•安德列耶维奇•奥尔洛夫 同贺”

“高山流水”的成语歌手知道,讲的是伯牙和钟子期之间的知音故事;“一串骊珠” 的典故却让歌手茫然了。中国少女还告诉她的哥哥,那一手隶书体的贺词,黑色毛笔字写得非常的漂亮,歌手想,这对俄国青年一定有相当深的汉语文化功底。 “他俩是干什么的?他俩是夫妻还是情侣?” 歌手猜不出。其实,从两人落款的姓氏上看,两人并非是夫妻。

  

在这个寒假中,歌手靠着触摸法、嗅觉法和妹妹在旁的指点,他顽强地进行着独立演出和生活自理的锻炼,虽然这其间,他摔过跤,痛得他爬不起来,额头也被撞得过鲜血淋漓。但这一切,他所制造的只是一段历史。寒冷的冬天过去了,现在他凭借着烂熟于心的台步,已能够独自一人从后台准确无误地走到前台。这对俄国青年也仍然在每个星期六的晚上来聆听歌手的歌声。这已成为他俩在华期间的一种间隙性的放松和享受,让他们每个星期六的晚上,定时地乘着歌声的翅膀,飞回到自己的祖国去。

  

忽然有一晚,台上不见了华明成的踪影,换了另一位歌手在唱着流行歌曲。这下可急坏了这对俄国青年:“华明成怎么啦?难道他调离了?”优美的歌声仿佛已成了一种感情粘合剂,把这对俄国青年和歌手的距离拉近到了难舍难分的地步。在终于等到了这场流行歌曲的演唱结束后,他俩急忙赶到后台,找到领班,问了个究竟。领班告诉他俩,华明成说这几天他有点不舒服,今天想休息一晚。他们就临时安排了这个流行歌曲演唱节目。应这对俄国青年的要求,领班又将他们带到了华明成的寝室。“小华:有观众来看你啦。”说完,领班又去忙别的事了。

这间寝室兼化妆室的房间很小,除了一张临窗的演员化妆台外,就剩下一张床铺。化妆台上放着一盆正在绽放的玫瑰花和一台磁带单放机。这盆花和这台磁带单放机似乎在向客人炫耀着盲人特有的灵敏嗅觉和听觉,磁带单放机旁还放着一盒磁带,封面上印着:《俄罗斯民歌选》,眉题的下面站着一对穿着民族服装的俄罗斯青年男女。茹科娃想:“难道这位盲人歌手真的像他所讲的故事那样,就是靠听磁带学唱歌曲的?”床铺上正睡着盖了被子的华明成。

“打扰了,华明成先生,您怎么啦?”华明成听到这夜莺歌唱般悦耳的普通话,他就知道是谁来了。

“多谢你们来看我,请坐,请坐。其实我没什么。大概有点感冒,休息几天就会好。”华明成的声音十分的嘶哑、含糊和微弱,仿佛从一个极狭而粗糙的管道中用极大的力挤出来的。奥尔洛夫坐在室内唯一的一把椅子上,茹科娃就坐在床沿边,她柔声地对华明成说:

“我是学医的,让我为您简单地检查一下吧。”茹科娃毕业于圣彼得堡医学院,现在又在中国专攻中医学,她完全有资格这样讲。茹科娃把手背放在华明成的额头上:                     

“您的额头很烫!”随即茹科娃用俄语轻轻地对奥尔洛夫说了几句,奥尔洛夫马上跑了出去,又很快地买来了体温计和手电筒。经测量华明成的体温高达40.5℃, 茹科娃又用手电筒检查他的咽喉部,这让茹科娃大吃一惊。茹科娃和奥尔洛夫商量了几句后,对华明成说:

“华先生:您必须马上住院治疗。您已经发烧,但并不是感冒引起的;应该换个角度说,您严重的喉疾引起了发烧。如不及时治疗,恐会对您的嗓音产生毁灭性的后果。”

“毁灭性的后果?必须住院吗??”焦急中带着点恐惧的口气。当想到他的好嗓子从此将会消失,他的饭碗也将随之打破时,他何尝不想赶快接受俄国女郎的忠告。可是住院的钱在哪里?他每月唱歌得来的收入,要供养正在上大学的妹妹和贴补家在农村的父母亲,他的囊中很羞涩了。

“您住院吧,费用我们先垫着,以后有机会您再还给我们。” 二位俄国人已看出了华明成的窘境,或者这也是他们早已预料到的。华明成觉得也只能先接受他们的好意了。尽管这“好意”意外得仿佛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可是,人们都说“天上不会掉馅饼”,华明成想:“难道我们的狂热追星族已附魂于他俩的身上了?让这对俄罗斯青年不计代价地为我做这一切。可世上哪有我这样穷得看不起病的“歌星”?我一个默默无闻的盲人歌手,又算得上是挂在天空中哪一个角落里的‘星星’呢?”

  

领班得知情况后,马上派出了歌厅的演员专用接送车。这对俄国青年一左一右像挟持人质似的,架着虚弱得站不稳的华明成,将他送上车子,送进了医院。在门诊部的急诊室里,茹科娃边介绍着华明成的病情,边谈着自己的看法,还讲了几个与病情有关的拉丁文医学术语,值班医生知道自己遇到了同行,他马上打手机把住院部的耳鼻喉科值班医生请来会诊。最后的确诊和茹科娃的估计完全一致。

在医院里茹科娃和奥尔洛夫为华明成忙了整整的一个通宵,又是为他办住院手续,又是陪着他作各种检查,又是将他在病房里安顿好。从这三人进医院的那一刻起,无论是医务人员还是病友都以一种诧异的目光打量着他三人:“这二名外国人和这瞎子是什么关系啊?这外国靓妹的普通话怎么讲得比我们还好?” 茹科娃和奥尔洛夫当然读懂了他们的目光,茹科娃主动地解释道:“我们和他是朋友。”

显然,作为一名盲人,又染病在身,他的住院是需要一名陪护的。于是,茹科娃问华明成:

“是否让我们通知一下您的家庭?让他们来一个人陪护您。”

“不要通知了。我妈在家照料瘫痪的我爸;我的妹妹,你们已经知道了。还能派谁?通知了他们,反倒惹麻烦。既然在歌厅里我的生活能自理,在这里我想也能。”  

“在这里,您恐怕很难自理。因为您已进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再加上您还在发着高烧。” 茹科娃想:“他完全应该请一个护工,却避而不谈,这又是金钱这魔鬼在折磨人。”

“这样吧,我们给您请一名钟点护工,只负责白天,每天晚上和双休日由我们照料。这样也可省点费用。”

就这样,白天已上完了课的茹科娃,每天晚上和奥尔洛夫一起准时来到医院。只要能做得到的事,他们都为华明成做了。茹科娃还以义诊医生的身份和中国医生探讨华明成的治疗方案。华明成在住院期间,他的床头柜上,再也没断过玫瑰花和康乃磬的花香。

入院后的第四天晚上,华明成以盲人特有的敏感,感觉到只来了茹科娃一个人。他好奇地问:

“那一位呢?”他本想用“你的男友”或“你的爱人”但又觉得太冒失。

“他奉调回国了。” 茹科娃机械地答着话,望着眼前的华明成,眼前却出现了今晨在机场的一幕:她和奥尔洛夫紧紧地拥抱告别;

“这不会是最后的拥抱吧?我好像预感到了什么。我们的关系会有变故。”奥尔洛夫神情忧郁地说道。

“亲爱的万尼亚(伊万的昵称),我知道你想到了什么。你的想象力很丰富,为我设想了一个很浪漫的爱情未来,你是一位伟大的幻想家。但你的玛莎(玛丽亚的昵称)是一名坚定的务实主义者。她知道失明意味着什么。帮扶一名弱者,天才的歌手和俄罗斯文化的传播者,不也是我,而且还有你——万尼亚,我们两人的共同心愿吗?” 当茹科娃讲到“我”和“你”时,她用食指指着自己的胸口,又指着奥尔洛夫的胸口。

奥尔洛夫和茹科娃在中学时代是同班同学,两人都喜欢音乐,茹科娃参加了学生合唱团,还被选为团长。奥尔洛夫担任指挥。有一年,他们的合唱团被选拔参加全俄中学生合唱团会演,地点在莫斯科的柴可夫斯基音乐大厅里。他们的合唱团获得了“格林卡歌唱奖”,他俩像一对金童玉女似的代表学校登台分别领取奖杯和奖状。中学毕业后,两人都没能考取音乐学院,就改学了其他专业,但音乐已为他俩架起了一座永不生锈的友谊桥梁。奥尔洛夫从喀山财经学院毕业后,在一家俄国商行驻华办事处找到了一份财会工作,和茹科娃又相逢在中国的这座大城市中。奥尔洛夫和茹科娃对音乐的共同迷恋,让他俩一起走进了华明成的歌声中。而华明成的歌声又把他俩的距离拉得更近了。忽然,奥尔洛夫回国了,也不知他何时再重返中国。茹科娃心中空荡荡似的怅然若失。

茹科娃终于从沉思中醒了过来:

“噢,华先生,我刚才忘了,奥尔洛夫临走前要我转送给你一只MP3。” 茹科娃边说边拿出了MP3。“这里面有奥尔洛夫从网上下载的俄罗斯民歌,是俄罗斯歌唱家唱的。它既可帮您进一步理解俄罗斯民歌,也让您在住院期间解解闷。”

“太谢谢他了。MP3蛮贵的,我会和医药费一起还他的。” 华明成听说过MP3这新鲜玩意儿,当时,它刚问世,价格很昂贵,华明成根本不敢问津。“ 奥尔洛夫他本人都回国了,却还想着我的需要。” 华明成的心中充满着感激;他又挺高兴,因为他又有了一名自己的音乐新助手。

“不管它贵不贵,送的就永远是送的,请不必介意。” 茹科娃道。华明成还能再说什么呢。再重复着“我会一起还的。”?那将会成为一种令人生厌的絮叨,接受友人的馈赠也是对友情的尊重。

茹科娃帮着华明成把耳麦塞进耳朵,又抓着他的手,帮他去触摸MP3面上的各种开关,告诉他如何操作MP3。耳麦中传来了华明成很熟悉了的旋律《草原》,那是用纯正的俄语唱的。一首接着一首,他陶醉了:

“要是我也能用俄语演唱,那就原汁原味了。” 华明成自言自语地脱口而出。

“原汁原味了?” 茹科娃像是在问华明成,其实是在问自己。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茹科娃好像得到了什么启发,一个念头突然从她的脑海中一跃而出。

华明成的高烧一退,他也没跟茹科娃商量就辞退了钟点工,茹科娃问他为什么要辞退,他解释说,既有节约开支的考虑,更重要的是,他不能养成让人照顾的习惯。“别人可以护理我一阵子,护理不了我一辈子。我的一切今后还得要靠自己去做。”

“‘护理不了我一辈子’?”茹科娃的心弦似乎又被这句话拨动了一下。华明成的衣食住行又开始靠自己的摸索了。他坚决不要任何人的动手和搀扶,只请别人用语言作指点和向导。

双休日一到,华明成很喜欢让茹科娃陪他到医院的花园里去。茹科娃边走边对身旁的华明成轻轻又不厌其烦地指点着:“向左一点”,“向右一点”,他俩穿过充盈着来苏尔气息的病室走廊,一进入花园,华明成就会高兴地欢呼起来;“啊——我‘见’到阳光了;我闻到花香了。” 华明成用他身体的感觉“见”到了阳光。春天的阳光很和煦,他俩坐在长椅上,华明成边听着MP3,边轻轻地唱着,茹科娃静静地听着,此时此刻,她成了华明成的唯一听众,茹科娃觉得她在享受着特殊的待遇。于是,她就有了一种仿佛成了一位荣誉贵宾似的自豪。

华明成痊愈出院了,出院的那天晚上,他向同病室的那四位病友告别:

“在住院期间,我这个盲人得到过你们各位不少的关照,我也没有别的什么能感谢你们的,就让我来给你们唱几首歌怎么样?”

茹科娃在边上敲着“边鼓”:

“他的歌可唱得好啦,科学家说过,音乐有减压止痛作用,你们听了他的歌后,病一定会好得更快。” 诚挚而风趣的祝福话让病友们开心地笑了。有一位病友说:

“是这样的。我在<民歌歌厅>听过他唱歌,嗓子好,歌也唱得好。我们大家欢迎!”他带头鼓起了掌。周围病室的病友们,还有几位穿白大褂的值班人员,听到这间病室里传出了鼓掌声,也不知道这里出了什么好事,纷纷过来看热闹,发现原来是一位盲人病友准备唱歌,边上还站着一位外国靓妹,觉得很好奇,有的就走了进来,有的就站在门外。华明成唱了几首中俄民歌,还唱了一首流行歌曲:《祝您早日康复》,它获得的掌声最多。华明成像在台上谢幕似的,向病友们深深地鞠躬致谢,随后,在茹科娃陪同下,又回到了歌厅的那间小屋。



进屋后茹科娃对华明成开门见山的第一句话是:

“华!我有个能让你既会唱中文,又会唱俄语的办法。” 茹科娃像孩子般高兴地说着,并改用显示关系比较接近的“华”和“你”来称呼;而不再用显得客气但较为疏远的“先生”与“您”。

“妳有什么办法?” 华明成却一直用“妳”称呼茹科娃,他不习惯用“您”。由茹科娃说出的“我有办法”,其实华明成也猜出了她的办法。

“我来教你学唱俄语歌。”

“妳哪里有时间?”

“我每个星期的双休日来。”

“会影响妳的学业的。”

“不会的。我平时学习抓紧点就行了。”

“妳对中文歌有兴趣吗?”

“有啊!”

“那我来教妳学唱中国民歌怎么样?我们优势互补,互利共赢。” 华明成将时下的流行词语运用得滚瓜烂熟。

“好啊,优势互补,互利共赢。一言为定,我们来打勾勾。” 茹科娃又高兴得像小孩似的抓住华明成的手,小拇指勾着小拇指,互相打勾勾。茹科娃马上用手机和远在喀山的奥尔洛夫通话。茹科娃将刚才通话的内容告诉了华明成;她请奥尔洛夫尽快寄一些俄语字母、单词发音和俄语歌曲的CD碟来。茹科娃对华明成说,你当然知道,现在流行CD碟,它们比磁带的音质好。DVD播放机、功放机和音箱就在这里买,既然是我们俩人共同的教学设备,钱就由我们两人分摊,我先垫着。华明成还能说什么呢,他说:“好,我同意。”

茹科娃选了个星期日,陪着华明成在这座城市的各大家电商场里转悠了一整天,他俩边听老板介绍,茹科娃又边看产品说明资料,还请老板试放一下。茹科娃不时地征求华明成的意见,要请这位音乐高手作最后的定夺。从那天起,华明成的化妆台上又多了一对薄型DVD播放机、功放机和一对小音箱。

奥尔洛夫接到玛莎的电话后,忧喜参半。他知道,玛莎这回又将向华明成走近一步,也就意味着又离远了他一步,因为玛莎原本是站在他和华这条连线的某一点上。“唉——”奥尔洛夫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轻摇着头;“人的感情和命运,它们的发展和变化自有它们的规律,不是我奥尔洛夫所能预测和左右的 。”奥尔洛夫很哲学家般地想着。同时,他又不得不承认,玛莎的确出了个好主意,对华明成歌唱事业的发展极为有利。他立刻将他俩所需要的CD碟寄了个航空快递邮包。

从此,每个双休日,茹科娃风雨无阻地从这座城市的东头,转乘几辆公交车赶到这座城市西头的华明成处,俩人进行着“优势互补,互利共赢”式的互教互学。

茹科娃先从俄语字母“АБВГД”的发音教起,再教拼音和每首歌曲中的俄语单词,这些她都教得非常的标准,就像她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一样。但轮到将俄语单词变成歌词演唱时,有时她会出现升半音或降半音的音高误差。这时,她就会说:“让我们来请教我们的共同老师吧。”于是,她将CD碟放入DVD播放机中,一起谛听着从小音箱中传出的俄语歌声。

茹科娃在学唱中文民歌时,也会出现类似的音高误差现象。而华明成并不需要CD碟的帮助,他凭着自己唱得滴水不漏,天衣无缝的音高,就可很快地将茹科娃的音高误差纠正过来。

华明成的音乐天赋让茹科娃惊叹不已。更为自己能成为他的学生而感到幸福。当然茹科娃也很有音乐悟性,几个月下来,她学会了不少的中国民歌;华明成也一样,过去他用中文唱的俄语民歌,现在他都能用俄语唱了。他觉得茹科娃有一副得天独厚的好嗓子,唱的音色也很优美,富于乐感,略加调教也可登台表演。他对茹科娃说:

“我有个想法,不知妳接不接受?”

“明成,你说吧。以后你叫我‘玛莎’好了。” 茹科娃已改叫“华”为“明成”了。

“玛莎,妳的中文歌曲唱得不错,嗓子又好,妳为何不和我同台演出呢?我俩还可以表演男女声二重唱,妳的女高音和我的男中音可以组成很优美的和声。一个中国男歌手和一个外国女歌手的组合,肯定会成为这家歌厅的一个新亮点,肯定会大受欢迎的。”

“我能行吗?”

“能行!”

歌厅老板欣喜若狂地接受了他俩的建议,这正是他求之不得的事。茹科娃和华明成同台演出时,茹科娃一身兼三职:既是演员,又是报幕员,还是译员。由于她通晓中俄两国语言,下半场华明成的“故事会”也由茹科娃做俄语同声翻译,这样就留住了不少的俄国观众。

他俩的男女声二重唱,唱得丰满圆润,配合得十分的默契,简直就像是一个人在同时唱着二个高低不同的声部。优美的和声都把观众们倾倒了。不断有中俄两国观众要求加唱歌曲,演出结束时,全场起立鼓掌,茹科娃在台上高兴得和华明成拥抱在一起,定格在雪亮的追光灯照耀下,构成一幅十分动人的特写镜头。此时场内一片欢呼声。华明成得到了一份甜蜜无比的异性温暖,他衷心感激茹科娃的慷慨赠与,让他在失去了光明的时候,却收获了一份春天。

华明成的收入在逐渐地增加,他将所欠的数千元及时地寄给了奥尔洛夫,他还寄去了他和茹科娃同台演出时的录像带。华明成寄录像带别无他意,只是想叫他的俄国挚友分享一下他和茹科娃的精彩演出。奥尔洛夫看了录像带后,却多了一番感受:“我的玛莎将无可挽回地离去了。”



果然,水到渠成,瓜熟蒂落,终于有一天,不是惯常的男方,而是女方主动大胆地提出了求婚:

“明成,我们结婚吧。“

“结婚?妳和一个瞎子结婚?而且还是个外国瞎子。” 华明成感到不可思议。他一直把茹科娃给他的真诚帮扶看作是一份珍贵的友情,或许茹科娃正在以这种方式实践着某种崇高的价值观,履行着一项神圣的使命。但日子长了,华明成又似乎感到,茹科娃的情感还不仅仅是友谊。特别是那次茹科娃在台上和他的拥抱,他的肢体和心灵曾有过一种奇妙的异样感觉,刹那间,甚至还以为茹科娃给他的这个特殊礼遇是她发出的一个信号,暗示着他俩的关系将产生质的飞跃。但他很快又否定了这种想法。华明成反问自己:在欧美国家的大街上,陌生的异性之间都可以互相拥抱,那又说明了什么?他的理性思维告诉他,他俩是如此的不般配,那种瞬间的天真,离奇得如同天方夜谭。可这离奇的“天方夜谭”现在却活生生地出现在他的面前了。

“盲人怎么啦?外国人又怎么啦?难道盲人就没有被爱的权利吗?和你同姓的华彦钧——瞎子阿炳不也有人爱他吗?意大利盲人歌唱家安德烈·波切利不也有妻子吗?我爱你,有这点就足够了。爱情也从来没有国界的。据我所知,你们老一辈革命家中有好几个是娶了苏联人做妻子的。现在你们国内不是也有跨国婚姻吗?”

“奥尔洛夫会难过的,”

“奥尔洛夫永远是我的好朋友,也永远是你的好朋友。但我还有另外一份情感只能属于另外一个人,那就是你。同时,你也有权利要回本应属于你自己的眼睛,这对眼睛现在就是你亲爱的玛莎。”

茹科娃将她要和华明成结婚的消息告诉了她的家人,尽管他们全家人也像华明成一样地感到不可思议,但他们仍然尊重玛莎的决定,相信只有玛莎本人,也只有她本人才能找到她自己的幸福。他们不想也没有权利干涉儿女的婚姻。只是他们全家都爱好音乐,很想见识一下据说俄罗斯民歌唱得很好的这位中国盲人歌手。



这年夏天,茹科娃的学业已修满,取得了中医学硕士学位后,她和华明成乘飞机抵达摩尔曼斯克。茹科娃的父亲——彼得·伊万诺维奇·茹科夫和母亲——安娜·约瑟芙娜·茹科娃俩口子都在俄国北方舰队的军医院里当医生,还有一位上中学的妹妹娜佳和父母住在一起。她家位于一条栽满了法国梧桐树的滨海林荫大道旁。林荫大道的一边面对着蔚蓝色的巴伦支海,它一望无际,潮水卷着浪花,一次又一次而毫不屈服地撞击着岸边的岩石,发出一阵阵“哗——哗——”的声音。

“这是什么声音?”华明成问。

“这是海涛的声音。我们正站在一条滨海林荫大道上,大海就在我们的左手不远处。”茹科娃解释道。她还告诉明成,林荫大道的另一边是俄国北方舰队的军官住宅区。有一个院子,外面围着刷了绿色油漆的木栅栏,院子里芳草如茵,还有许多高大的白桦树。透过白桦树,一幢白墙红瓦的二层小楼隐约可见,那就是玛莎的家。玛莎是多么想明成能见到眼前的这一切,让明成认识一下玛莎的祖国——她美丽的俄罗斯,那该有多好啊!可是他现在不能。玛莎忽然问自己:“我既懂西医,又懂中医,为什么不利用这样的优势,用中西医结合的方法,将‘盲人复明’作为我下一步的研究课题呢?也许我会成功的,到那时,我将陪着我的明成游遍俄罗斯。”

茹科夫全家以俄罗斯民族特有的热情接待了华明成。华明成和玛莎父母见面的第一句问候话是用俄语说的:

“彼得·伊万诺维奇,安娜·约瑟芙娜:来自您们最大邻邦的华明成和他的全家向您们全家问好!”他俩当然知道,这句俄语是华明成跟他们的女儿玛莎学的,用人名加父名尊称他俩,当然也是玛莎告诉他的了。但华明成的俄语竟学得这样的标准,这出乎他们的意料。要不是见到了其人,还真不相信这是一个中国盲人说的。

“祝您们全家心想事成!万事如意!” 华明成接着用汉语讲了一句中国款式的祝福语,玛莎立即翻译了过去。这句中国式的祝辞,让他俩感到很新鲜。华明成给他家带去的中国土特产——绸缎布料、茶叶、瓷器,也让他俩很喜欢。于是,他俩有了对华明成的第一印象:礼貌、睿智和懂事。

玛莎的父母用一席丰盛的俄式晚宴为华明成洗尘,这时,娜佳和玛莎的哥哥沃洛佳都回来了。沃洛佳是海军中尉,他专门请了假来见他的妹夫——一位中国盲人歌手。晚宴上有俄式牛排、鹅肝、鱼子酱、大马哈鱼汤……等等,当然少不了伏特加。餐厅和客厅都在底楼,二厅之间有一个拱形洞相通。进餐时,客厅里的音响设备播送着明快的圆舞曲,《蓝色多瑙河》和《多瑙河之波》的旋律轻轻地飘进了餐厅,华明成很熟悉这些乐曲,但在这些音乐的“佐餐”下吃西餐,他却是第一次,他感到自己正在享受着地道的欧美情调。华明成生平也第一次用刀叉进餐,玛莎在旁边手把手地教着他。他们全家人也学着中国人的敬菜习惯,不断地给明成的盘子里添菜——这又是玛莎教他们的。他们全家人发现,华明成拿刀叉学得非常的快,这也许是拿筷子民族天生的手脚灵巧;也许是失明后的盲人,他们的大脑特别的发达;但他们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华明成是一个极端聪明的人。

晚宴后华明成和他们全家聚在底楼的客厅里。客厅里虽然音响设备一应俱全,全家人却要华明成清唱中国民歌。接着华明成和玛莎又合唱中国民歌,俩人唱得珠联璧合,完美无缺,让全家人赞赏不已。他们想,他俩歌唱得这样的和谐,在家庭生活上也定能成为和谐的一对。最后,在弹得一手娴熟曼陀林的彼得·伊万诺维奇伴奏下,由华明成领唱,全家人合唱俄罗斯民歌和前苏联歌曲。他们人数对等地形成二个声部,安娜·约瑟芙娜、玛莎和娜佳组成女声部;彼得·伊万诺维奇、沃洛佳和明成组成男声部。歌曲一个接着一个,当唱到一首《窗前的稠李树在摇晃》时,随着优美的碎花似颤音的曼陀林声,每个人的身子竟情不自禁而有节奏地摇摆起来,仿佛他们个个都成了窗前的稠李树了。这时和谐的气氛达到了最高潮,全家人也从心底里接受了华明成。



明成和玛莎本可顺理成章地在摩尔曼斯克举行婚礼,玛莎却坚持要回中国举行。她要让明成感到她是中国人的媳妇。玛莎的父母和哥哥有军务在身,妹妹要上学,他们都无法脱身去参加他俩的婚礼。但明成和玛莎请到了奥尔洛夫来做明成的伴郎,他正好有一次来华出差的机会;刚从音乐学院器乐系钢琴专业毕业的华明珠——华明成的妹妹就做玛莎的伴娘。伴郎和伴娘都是他俩的至爱亲朋,可谓最佳搭配。

他俩准备离开摩尔曼斯克回中国时,茹科夫一家买了一把质量上乘的曼陀林送给明成,要玛莎沙教他弹。希望明成将来的演出再增加一个自弹自唱节目。玛莎虽然弹得不够流利,但她可以教明成的指法基本功。全家人都相信全身充满着音乐细胞的明成一定会很快学会。

回国后不久的一天,奥尔洛夫也飞抵中国,明成跟玛莎说,他身体很不舒服,不能去机场接奥尔洛夫了,请玛莎一定转达一个新郎对伴郎的歉意。玛莎听得出明成编造了一个很蹩脚的借口,却又是一个让她十分感动的借口,玛莎知道,这是明成给了她一个和奥尔洛夫单独会面的机会。玛莎十分感激明成对她和奥尔洛夫往昔友情的尊重、爱护和珍惜,她感到了明成的理解、大度和宽容,这使她更加的热爱明成。

玛莎和奥尔洛夫又一次地出现在中国这座大城市的机场里。两人友好地握了下手:

“玛莎,我向妳表示祝贺。” 奥尔洛夫诚挚而带着点痛苦地说着。

“谢谢。万尼亚,请原谅我,这是命运的安排,我无法抗拒。”

“是的,这是命运的安排,我也无法抗拒。”此时,两人的眼眶中都出现了闪光的泪花。这是他俩对往昔真挚友情的感怀,对了无结果的神伤。

“你在中国也许会有个新的机会,这个机会将会很快地出现在你的眼前。”

“听从命运的安排吧。”



明成和玛莎的婚礼仪式也有有两种选择:中国式的和俄国式的。圣瓦西里大教堂就在附近,举行婚礼也很方便。玛莎可以像一切基督教婚礼中的新娘一样,穿着白色婚纱和明成一起走向神坛,接受神父的祝福。但明成不一定能接受这种基督教式的婚礼,也听不懂神父的俄语,她不能让明成去参加一个使他感到别扭的婚礼。玛莎决定和明成举行中式婚礼,而且,就在明成的农村老家。

玛莎穿着红底黄花高领的缎料旗袍,足蹬一双黑色高跟鞋,红衣黑鞋衬着她的白肤,分外的靓丽和妖娆。随着前行吹鼓手的唢呐声和在前面陪同带路的华明珠,一顶四人抬花轿从镇汽车站沿着乡间小道,将玛莎抬到了华明成父母家的村头。已先期到达村头的华明成一身西装革履,由奥尔洛夫陪同走到轿边。华明成掀起轿帘,挽着玛莎的手,将她迎下轿。他们四人站成了一线,明成在左,玛莎靠在他右旁;奥尔洛夫和华明珠分别站在左右外侧,四人一路穿行在围观村民筑成的人墙里。村民们看到是这样的一位外国妹,眼睛为之一亮,啧啧称赞声不绝于耳:

“哟——,瞧这洋妞长得有多俊!”

“她的歌可唱得好哩。”

“她中医西医两手都来得哩。”

“听说这个外国妹的普通话比我们还讲得好哩。”

“明成有本事啊!”,

“明成爹妈前世修来的福啊!”

对于奥尔洛夫,村民们估计应该是外国妹的亲属。当四人之行走到华明成父母的家门口时,鞭炮齐鸣,鼓乐喧天。门外的村民已人山人海,他们想亲眼见证这场奇异的跨国婚姻。

这栋农家屋的厅堂里正坐着明成的父母,他的瘫痪父亲也已在明成母亲的搀扶下,上了座。俩人的椅子座北朝南面对着门口。婚礼司仪为本村的一位长者,在他的唱礼下,明成和玛莎向二位父母行三鞠躬礼。两位老人看到这么俊,这么懂礼节的洋媳妇,笑得都合不拢嘴了。“夫妻对拜!”明成和玛莎互相鞠躬,这时,一些爱开玩笑的年轻村民,在门外大声地嚷着:“二个人亲嘴!二个人亲嘴!!”有几个学过英语的小伙子也跟着助威道:“来一个kiss! 来一个kiss!!”玛莎豪无反顾地走近明成,紧紧地拥抱他,给了他一个长长的热吻。门外响起了一片叫好声。明成的父母也忍不住“嘻嘻”地笑了起来。华明成顿时全身热血沸腾,玛莎给了他这份炽热的爱;这份甜得像蜜一样的幸福,把他的心都快熔化了。

婚宴就摆在门外的三合土晒谷坪上,摆了二十八张八仙桌,坐的都是条凳 。宾客们兴高采烈地吃着大碗菜,饮着村民自酿的陈年米酒。按照当地的习俗,新婚夫妇逐桌向宾客们敬酒,象征性地喝一些。这种中国米酒不像他俩在玛莎家中喝的伏特加,没有那种火一般的,血液都要燃烧起来的感觉;但却有一股沁人心脾的温和醇香。

除了酒香,还有花香,晒谷坪边上种了不少的桂花树,此时正值金秋八月,清风将醉人的桂花香一阵阵地给宾客们送来;还飞来几只喜鹊,在枝头上“叽叽喳喳”叫着。玛莎知道,照中国民间的说法,喜鹊是给他俩唱婚礼赞歌道喜来了。极目望去,远处黛青色的群山绵延万里,伸向天边,令人遐想不已。玛莎仿佛看到了远在山外天那边的摩尔曼斯克,她的家人此时此刻也正在为他俩的婚礼祝福着呢!

好一派田园牧歌式的风光,玛莎感到分外的赏心悦目。这种充满着农家乐的绿色露天婚宴,和大酒店里的婚宴相比,别有一番情趣,让她终生难忘。

按照玛莎事先的建议,奥尔洛夫和华明珠被安排在同一张桌上,相对而坐,这让奥尔洛夫有时间把华明珠看个端详。这位黑发的东方少女有着一副光滑的象牙白脸庞,上面五官端正,忽闪着一对又黑又亮的大眼睛。穿着和玛莎一样的红底黄花高领缎料旗袍,仪态娴静端庄,像一位高贵的中国公主,十分的动人。

宾客们都知道明成和玛莎是对歌手情侣,便要他俩唱歌助兴。

“我俩为大家献上一首本地民歌〈林中飞来了一对百灵鸟〉,用本地方言唱,希望大家喜欢。”玛莎的话还没有讲完,掌声就响了。这首歌,在她来之前,就已有准备地向明成学会了。散发着泥土芬芳的歌声,再加上玛莎的的惟妙惟肖的方言,令宾客们感到由衷的亲切,他们听得如痴似醉,“再唱一次!”的呼声不绝于耳。听了他俩一首首的唱歌后,席间宾客纷纷议论着,这对“百灵鸟”的歌唱哪一点也不比电视上的歌唱演员差,在演唱的感情真挚方面,那些歌唱演员还不如他俩呢。

于是,就有热心人在婚宴后到他们家中来做说客,他们对明成和玛莎讲,你们俩为啥自己不开一个歌厅呢?赚的都归自己那该有多爽。玛莎将他们的话翻译给在旁的奥尔洛夫听后,奥尔洛夫颇有深意地望了一眼也在旁的华明珠,更加坚定了已在他心中初具雏形的计划。

家中原先明成的卧室成了洞房;明珠的卧室让给奥尔洛夫住,明珠自己就借宿在邻居家。洞房花烛夜,明成和玛莎俩讲了整整一宿的悄悄话,终生相爱,永不背叛的誓言,石刻般地留在了他俩的心头,让他俩永世不忘。当然,其中也谈到了他俩怎样才能开一家自己的歌厅。

奥尔洛夫像有什么急事,第三天就赶回国去了。玛莎住了整整十二天,她每天除了给她瘫痪了的公公扎针和做中医按摩外,还为村民们义诊。明成父母家成了一个诊所,整日价人声不断。村民们对这位既会用听诊器和叩诊,又会“望闻问切”,还能开中药处方和做按摩的洋大夫很是信赖和佩服。玛莎做按摩时,明成就站在边上学,他想为自己增加一门很适合盲人做的手艺。

玛莎和明成回城的那一天,天刚亮,许多村民就赶来送行,他们把他俩送了好几里地,一直送到镇上的汽车站,看着他俩上了长途客车时才依依惜别。村民们一定要他俩将他们送的土产,还有几十个新鲜鸡蛋和几只母鸡一起带上车。村民们说,他们自家鸡刚生的土鸡蛋有营养,给他俩补补身体;那几只母鸡要玛莎养到她“坐月子”时再杀了吃。长途客车的售票员看到他俩带了这么多东西上车,一定要他俩再补三张票。

玛莎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这几只母鸡才好,因为他们居住的城市里是不准养鸡的。但村民们这种淳朴而真挚的感情回报,让玛莎感动不已。村民们和明成这群中国老百姓的内心世界是这样的炽热,让她深深地感受到了。



玛莎和明成,还有明珠又回到了中国的这座大城市。明成仍在《民歌歌厅》当歌手;玛莎受聘于一家大医院,在五官科当医生,兼作中医研究。每星期六晚上她和明成的同台演出当然是不能少的;明成的那间陋室也就成了他俩暂时的家,只不过将明成的单人床换成了双人床;明珠也找到了工作,在一富豪家当家庭教师,教他的女儿弹钢琴。



忽然有一天,玛莎接到奥尔洛夫的来信,信中建议由他、玛莎、明成和明珠合资开一家《中俄民歌歌厅》,接着又详细介绍了他的出资方案:他以资金和财务管理才能入股;玛莎可以有二种入股方案,一.以资金和演唱才艺入股。二.单以演唱才艺入股。任选其一。明成和明珠均以才艺入股。明珠就负责钢琴伴奏,钢琴当然从入股资金中购买。这次回国,他一直在筹集资金,加上他自己已有的,已足够开一家歌厅了。如果他们三人同意的话,就由他当经理。他将辞去在俄国的工作,来华专责经营。

玛莎、明成和明珠都毫不犹豫地接受了他的建议。玛莎、明成那晚在洞房里谈到开歌厅一事时,愁的就是资金缺口很大。这不,奥尔洛夫送东风来了。由学财会的奥尔洛夫来管理,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明珠当然也愿意和哥嫂在一起,为他们伴奏,为他们锦上添花。玛莎想叫资金更充足些,她选用了第一种入股方案。她的家人半送半借地为她提供了资金。

“男女声二重唱中国民歌《茉莉花》,演唱者:华明成,玛丽亚•彼得洛夫娜•华,钢琴伴奏:华明珠。” 报幕的是站在一家新开张歌厅舞台上的玛莎。

“好一朵茉莉花啊——,好一朵茉莉花,………”俩人深情地唱着婉转、流畅的《茉莉花》旋律,明珠恰如其分地弹着主旋律的和声部,声乐和器乐形成了一个和谐而完美的组合。中俄民歌一首接着一首地唱着,,掌声一首接着一首地响着。这中间,明成的曼陀林自弹自唱节目很新颖,大受欢迎。演唱结束后,玛莎摊开右手手掌,很有风度地指向伴奏的明珠,向她表示感谢。明珠起身,站在明成一侧,玛莎站在另一侧,三人向全场观众鞠躬致谢。

下半场,仍由华明成讲《一个盲人歌手的故事》,但故事已增加了不少新的后续内容。

至于华明珠和奥尔洛夫呢?他们两人也一天天地变得熟悉了起来…………。

李抗生,男,祖籍安徽芜湖,上海市土生土长。原在海军中工作,后转业至湖南。先后加入湖南省作协和上海市作协,机电工程师,九三学社成员。曾获或在:

1.《琴童》获“第十四届中国微型小说年度奖(2015)优秀作品奖”第三名(本次大赛只设优秀奖)

2.《算术和算计》获“林语堂杯小小说大赛优秀作品奖”

3.《最佳处方》获第六届“光辉奖”世界法治微型小说大赛优秀奖

4.《自取》和《自首》获2018年苏州市和昆山市法治文学大赛优秀奖.

5.《外婆中医》被译成英文《The Grandma Doctor》登在英文刊物《CHINA TODAY》(《今日中国》)上

6.《外婆中医》《琴童》选入北京市,天津市,辽宁省,河北省,湖北省,广东省,河南省,山西省和安徽省等省市中考语文模拟试卷

7.另有中篇小说、短篇小说、微型小说、故事、杂文、时评、散文、科技论文和译文等多篇在全国数十家报刊发表。

8.《百花园》签约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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