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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届短篇小说大赛 孤 坟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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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6-18 19:06:3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向一端A 于 2020-8-26 19:59 编辑

“佐吉奥杯”第一届短篇小说大赛征文
孤 坟
◎向一端

  藤条江边,一界碑处,一人曝晒在阳光下,起先站着,后席地而坐,目光穿过开阔的河道上空,落在河对岸似乎恢复了平静的那片森林里,很久很久了。
  森林中有一人,姓秦名一刀,死了。新冠肺炎是致死的祸根。
  冥冥之中的秦一刀无法知晓,那河对岸的人不是别人,而是秦铁君,自己的生父。生前,在秦一刀的记忆里,刚步入成年的父亲,就踏上了防御最前线,听命于“服从命令是天职”的最光荣的战斗部队,且光荣地活着尚回到了祖国;可自己在快要跨入成年的前夕,狂想立即变成一只鸟,不去触碰埋有雷的森林地面,径直飞回到河对岸;甚至企求在河道上空,仰面向天,把自己的身子在两国的天空做自由自在的梦,无拘无束的梦……这一天,是庚子年的仲春,睡不着的秦一刀背着砍刀,横穿夜色,孤注一掷,孑然一身把家抛在了身后;悄悄的,没有一点儿动静,也没有惊动父母。鬼知道是睡熟了,还是装睡,秦一刀把家甩在身后好远时乱猜测,反正,装睡的人是叫不醒的……父亲应不是这样的人,因为我是他亲自的。
  “爸,妈,我爱您,也爱祖国。可是,我毕竟有两个祖国……要如何做,才算是忠于祖国,不算是背叛祖国?”手捏砍刀躲藏在旱蚂蝗如蚂蚁般多的草丛中,数小时前抛给父母的话题在秦一刀脑海里闪现了。
  焉能草率回答,是强人所难……有意为之,秦一刀想,心情仍不平静。
  秦一刀明白,自己提出的问题太刁钻了。如此深奥的问题,是他首次提出,答题人是生父母。
  天还未亮,眺过眼前的那片开阔地,秦一刀在脑子里想象不远处升起的红旗样子。五星红旗呀,您是我祖国的国旗,我爱您,秦一刀潜意识感叹。红旗插在几十米高的铁杆上,旗上有五颗星。旗帜鲜艳,颜色掉色时,又会换上崭新的红旗。与五星红旗相隔不足百米的河对面,还有一面旗帜,旗上有一颗星,旗帜的颜色肉眼看上去与五星红旗无异。
  五星红旗换得勤,据我观察,次次如此,没有例外,每次更换五星红旗后,秦铁君总是如此肯定。一次,还大声说出。秦一刀听到后,爽。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家如此,国呢?秦一刀想,说:“肯定是祖国好……若祖国不好,您就不会要我学中文了。”
  “你可别认为老爸是在教你嫌贫爱富,也别误解成老爸势利,贴上个标签——‘有奶便是娘’。”秦铁君说。
  “识时务者为俊杰。”秦一刀说。
  “这话,可不能当你妈的面说……没准儿,会多心的,把当初选择学中文,当成识了时务;相反,不学她的母语,是小瞧了她的祖国。”
  上纲上线了,秦一刀想。
  没有不透风的墙,父子俩的对话,却偏偏又被她听了去,“你们父子俩又在说我的坏话了……两个男人,心眼比针尖还小。”阮娅接过话题说。不一会儿后,又说:“什么头发长,见识短。分明就是头发短,见识也短。”
  以偏概全,秦一刀想。欲插话时,秦铁军说:“嘴下留情吧,否则,会长毒疮。”
  “我就是一朵鲜花插错了地方。”阮娅说。说完后,闭嘴,扭转头,闷喜。
  暗讽老爸是牛粪,秦一刀想。真应了那句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不知不觉中,他斜眼望了一眼父亲,又转眼偷窥了一眼母亲。都不是孬种,秦一刀想,说:“青出于蓝胜于蓝。”
  听了秦一刀的话后,父亲大笑了,笑后不语。秦一刀的母亲低头抿嘴笑,尚瞥了一眼秦一刀。秦一刀见母亲还在暗喜,想,君子争观点,小人争利益,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又不是敌人……回不了家?岂有此理。”
  “这里也是你的祖国,也是你的家……狗不嫌家贫……若当初依了我,不至于此。”阮娅说。
  “我知道你是为身份证而犯愁……是你妈要将你的出生地落到她的祖国。”秦铁君说。
  “又翻老黄历了,想揭伤疤?”阮娅问。
  秦铁君听后,闭嘴了。秦铁君多年没有提那往事了。男人不知道女人分娩的痛苦。只有女人,清楚分娩是在过生死关。秦一刀虽顺产,但是个早产儿,出生在栖息的香蕉地里。阮娅不想忆起当初过生死关的那一幕,那一天太刻骨铭心了,虽已过去十几年了,但至今仍心有余悸。接生人是父亲秦铁君。因早产,打断了夫妻的计划,加之是突发,让秦铁君措手不及。秦一刀出生那天,秦铁君有预感,因眼皮跳了整整两天,故仅在栖息处的周边干些轻巧活,方便应急。听到阮娅的呼救声,他跑进室内,见小娃已出生,紧急送医院的想法断了,也来不及了。见婴儿没有哭声。秦一刀担心婴儿有闪失,瞪大眼睛仔细瞧了一下后,遽然,习惯性的将手掌放在裤子上擦了两下,一把提起婴儿的双脚,头朝地,脚朝天,巴掌朝婴儿的屁股温柔地抽打了一下,未闻哭声传出,又朝婴儿的屁股补打了一巴掌,一连拍打了三下,婴儿才呱呱地哭了。随即,他冲出室外,回到室内时,提了一把砍香蕉的砍刀,要砍断秦一刀的肚脐带。“消毒,要消毒。”阮娅提高声音说。秦铁君这时才想起平时太粗心,一些常用的药物居然没有储备一些。拿什么消毒呢?他想。打火机?对,用打火机的火苗消毒,他自问自答。在简易灶房找到打火机一试,发现打火机的火苗太小。火力不够,得换大火。他改变了主意,快速把自己的想法变成了现实。点了一堆柴火。砍刀放到磨刀石上磨到极锋利时,放到火上烧,刀口烧成红色时,移开了火苗。为给刀口快速降温,他用手掌当扇子搧风。手指触摸刀背,感觉温度归零时,秦铁君开始砍肚脐带了。阮娅忍着分娩疼痛,左手托着婴儿放在胸前,右手捏着肚脐带的一端,肚脐带的另一端捏在秦铁君手里。秦铁君手握砍刀,屏住呼吸,备足了一刀见效的准备。倏地,在阮娅眨眼的瞬间,肚脐带顺利断成了两节,丝毫没有惊动婴儿。秦铁君用房屋旁边流淌的山涧水反复洗净双手,放在柴火上烘,感觉双手再无细菌时,把脐带打了一个结,完成了接生任务。
  为纪念这个特殊的接生日子,秦铁君给儿子取名秦一刀。
  新生儿上户口,要有出生证,准生证,父母的结婚证。此“三证”,全无。秦一刀黑户一个。
  “我就是一个私生子。”秦一刀曾这样抱怨。
  “早几年,真该跑一下公安局,给你办个身份证。”阮娅遗憾了,刚才的暗喜,已荡然无存。“你不是还有个学籍证吗?”阮娅问。见秦一刀不语后,便自问自答:“是的。学籍证,只能证明学过中文。”话毕后,又追加了一句:“在你的祖国学了中文。”秦一刀闻出妈妈那话里掺杂的见外意思,猜想,气定在心里打鼓。
  “没有身份证,也就没有祖国认我。谁会把我当成她的子民?一个黑户,困在这里,做贼一般,寸步难行。”秦一刀说。说完后,摸了一下皮肤,便自我解嘲说:“还好,不黑。”
  “再想想,办法总会有的。”阮娅说。
  已设了巡逻队和哨所,一只蚂蚁都休想逃过他们的眼睛,秦一刀想,说:“有一个办法可行。”
  “什么办法?”
  “偷渡。”
  “不行,绝对不行……一个堂堂大国的退役军人,带着一家人,回国居然靠偷渡,简直是个笑话,天大的笑话。”秦铁君铿锵有力地说。说完后,这才想起自己的身份证,没有随身带在身上。多年来,秦铁君夫妻俩,出入边境的寨子,犹如逛自家菜园子,来去自由,无所顾,自然就没把身份证当回事。
  “你就是鸭子死了嘴壳硬。是面子重要,还是逃生活命重要?”阮娅说。
  “两害相权取其轻。”秦一刀说,话毕后,又对妈妈说:“这是中国文化。”
  “用词不错。但用错了地方。那叫宁可玉碎,不可瓦全。”秦铁君辩解说。倏地秦铁君觉得自己的理歪了,脸发烫了,身在异国,说话的底气感觉少多了,第一次尝到身不正,理不直,气不壮的味道。
  “都几十年了,实在是受不了了。”秦一刀说。
  “哪来的几十年?”阮娅问。
  “度日如年。”秦一刀回答。
   ……
   一家三口人,呆在家里好长时间了,准确地说是呆在母亲的祖国家里好长时间了。他们不像其他的村民,把新冠肺炎疫情当儿戏。
  从小道消息传出,新冠肺炎疫情已扩散到农村了,也死人了,边境上增设了不少哨所。这些小道消息,被媒体证实的那天晚上,秦一刀做了一个梦,他梦里,他见到在一条从前最繁华的街道上,停了几天无人开走的两辆卡车,封闭的车厢里发出了臭味。慢条斯理的黑人警察来了,一点儿也没有露出丝毫的惊叹,尚从戴着口罩的嘴里,哼出了极不情愿的声音,说司空见惯了,不要再大惊小怪,不就几具死尸吗?秦一刀协助警察打开车门,发现车厢里塞满了十多具尸体,无人也无法辩别死者的性别、年龄,更不知他们是老人还是小孩,尸体来自何方,为何停在大街上。生命重于泰山……如此草芥人命是束手无策,还是麻木不仁,难道他们全是死于新冠肺炎?梦醒后,回味梦中的细节时,秦一刀想。猛然间,他倒吸了一口冷气。近来,秦一刀老爱做梦,梦的主题均与新冠肺炎有关,一天中午,躺在床上,居然做梦了,梦里他见到了一位黑皮肤妇女,断炊了,家里再无充饥的食材了,四个子女饿荒了,肚子一直咕咕叫,母亲将一块石头放在平底铝锅里煎熬,滚烫的水在石头周边翻腾,佯装希望就在眼前。四个子女猛虎扑食般的双眸盯着铝锅,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睁开……年轻的生命就这样,被新冠肺炎活活折腾死了,鲜活的生命呀。醒来后,复制梦时,身上起了鸡皮疙瘩,紧张的情绪差点失控了。新冠肺炎你罪大恶极,你是人民的公敌,他想。接下来,秦一刀做梦的次数越发多了,梦的主题几乎全与新冠肺炎黏上了。一次,他梦见自己在有钱人家当厨子,老板要他外出买菜,当小车发出轰鸣声后,老板怒吼,熄火。他大气不敢出,立即拔掉车钥匙,冲向老板。老板说,上飞机。他立马上飞机。在机上,他问老板,是开直升机买菜?老板点头。他又好奇地问,杀鸡用牛刀,开直升机买菜,小题大作了,难道是运龙肉?老板风趣地回答说,龙吃的肉,当然是龙肉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那我也粘龙光了,他想,说,您教会我开,往后就不用亲自驾机了。老板说,见不到新冠疫情快速好转的曙光,会考虑你的请求。过了一会后,又问,若真有那么一天,您不担心我鬼迷心窍,驾机逃跑?老板回答说,你又能跑到哪里去,孙悟空逃出如来佛祖的手掌心了吗?楚人失之,楚人得之,他想。一边点头一边说,是的是的。亢龙有悔,他想。果然,这想法很快就应验了,飞机驶到大海上空时,熄火了。刚沉入海面的刹时,梦醒了。梦醒后,秦一刀一脚蹬翻被子,赤着脚,冲进厨房,按下电源灯开关,食材呈现在了他的眼前,半桶菜籽油、半袋米、两块四川腊肉、一堆野芋头、外加几个外表发黑的芭蕉,它们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死气沉沉,没有一点儿生机。
  深更半夜,跑去厨房干什么,回去睡觉,父亲见状生气地说。
  回到床上,他极力控制自己,尽全力不想过去发生的一切,不想那些不愉快的事,也不想跟女同学下棋的事。最想在梦里见到猫,可这一次,他居然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精灵异常的猫,等着抓老鼠,四只脚蹲守在地上,端正着头,尾巴直竖,锐利的两只眼珠,盯着即将到手的老鼠,全神贯注,伺机对猎物致命一击,正心无旁骛一跃而起的一刹那,梦醒了。随即,他再也没有睡着,满脑子全是新冠肺炎牵扯出的事儿,尤其是发生在隔界村的那些事儿。
  隔界村的群众为控制新冠肺炎,已在除夕夜开始居家隔离了。边境上的两国百姓停止了商贸往来,从前出入边境犹如进自家菜园子的境况没了。
  隔界村设了一支巡逻队,队员全是中共党员。
  天渐渐有了亮义,怕夜长的小鸟发出了清脆的叽叽喳喳声,插在隔界村的五星红旗在招展,秦一刀面对红旗,像在边疆民族口岸中学读书时一样,潜意识行了注目礼。瞬间,一阵阵的寒意感觉少了许多,似乎透出了丝丝暖意,其实,晨风并未减弱,但心却跳动了。“祖国,我爱您。”秦一刀说出了声。“我太想回归到您的土地上了。可是我还没有证件,不,应该是暂时没有证件……父亲会证明我是他的儿子,我也能够证明他是我的父亲。”秦一刀瑕想。
  隔了一条河的隔界村就在秦一刀的眼前。潜伏在草丛中的秦一刀,正窥伺时机,欲回到祖国,做最后的抉择。秦一刀不知躲在草丛中多长时间了。倏地,发现脖子一阵痛疼,迅速伸手触摸,感觉粘手,一股味道被微风塞进鼻孔,有血腥味,刺鼻。那粘液是血。“狗日的。”秦一刀随口骂道。原来,是旱蚂蝗偷袭了肉体,吸了他体内的血。打了一个寒噤后,果断跳出草丛。狡猾的旱蚂蝗早已逃之夭夭,但他还是用手拍打了一下身子,他不清楚身上是否还藏了狡猾的旱蚂蝗。
  隔界村神秘,几乎天天有民族节日,是个神秘的小寨,也是个传奇的小寨。隔界村凸显了寨子所处的区位。隔界村位于藤条江腹湾。这里住了多种少数民族,有拉祜族、布朗族、苗族、瑶族、傣族、哈尼族、彝族、壮族、汉族。隔界村与异国人有通婚史,不同的民族均有通婚,混血人多。年长的人说,隔界村的界名,无人说得清楚,但均成历史了。
  隔界旁边有一条长约一千米的小河,小河的河床用石头砌成。界为河道。河床石高两米,河道宽三米。淌过这里的河水,清莹剔透。千米长的河床上,有几条供方便人与商品流通的临时木板。过往的行人,若不小心,会掉进河里。平日里,过桥的人会来去自由,不须办理边境通行证。这条用石头砌成的千米小河,保护了隔界村的土地。土地从此不再被上游的河水泥沙怪石侵犯和偷袭。千米小河屹立隔界的时间不长。正是砌了这千米小河,再加上一条通往寨子的水泥路,隔界村才因此而繁华。隔界村民少,没有修千米小河前,仅有一二户人家。现添的几十户人家,是当地村民,也是移民。连接河床的木桥,在公安部门的一声命令中,瞬间消失了,消失在除夕夜。
  隔界村的赶集日,售卖的动物有特产穿山甲,有机构公布穿山甲是新冠肺炎宿主后,人们为了活命,谈“穿山甲”色变,再无人敢放肆了。又过了不久,证实穿山甲并不是新冠肺炎宿主后,百姓的防范之心少了。
  连接隔界村的山脉,曾是那场防御战的见证者。几年前,扫雷部队开展了排雷行动,少数民族对陈列的爆炸物刻骨铭心,难以忘却。秦铁君好说歹说终于在排除的沃土上种植了香蕉,当年防御战的参与者,隔了几十年,又成了雷区土地耕种的建设者。秦铁君见到了自己的边境国土,可以自由出入了,颇欣慰。可是她的妻子,秦一刀的母亲也想与他比肩,种植一片权属自己的香蕉地,且是在自己的国土上,而非异国他乡。“你的心思我懂的。”秦铁君如此答复妻子,夫妻俩都不把话题说破。但在他们心里皆有一杆称。连接隔界村山脉的另一端是否有隐患,是否也有爆炸物,夫妻俩一直在怀疑,也放心不下……爆炸物本身不分彼此,也不问是非。“谁不说咋家乡好。愿你的祖国,愿你人民有福……除了祝福,还是祝福。”秦铁君说了一句针插不尽,水也泼不尽的冠冕堂皇的话给妻子听。
  隔界村盛产香蕉。连接隔界村山脉的异国也几乎全栽了香蕉。不种香蕉的地方,长了森林和人工栽种的胶树,但森林多,胶树少,蔬菜更少。山脉是分你我的。界河清晰,有明确的归属,属于不同的国度。
  隔界河连接藤条江山脉,是两国的界河。
  秦铁君一家三口人,不,是一家二口人,也不对……是寡人被隔在了河对面,已做了两个多月的老外了。“有家算是回不去了。”秦铁君想。身在异国的秦一刀,不想固守,有点儿烦了,想结束那些靠幻想的东西来折腾的日子,已准备回国且下了偷渡的决心。我是选择重新劈开一条路,还是最后一搏,继续再做一次无用功,再试试能否说服巡逻员?秦一刀想。这是多少次动了回国的念头,已记不清了。他曾动员父亲一起回国,但父亲鬼使神差把证件搁在了国内,忘记随身带了。原以为,靠父亲的证件,能间接证明自己的身份,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泡汤了。无证的秦一刀通不了关。在偏僻的边境小寨,能够证明秦一刀是秦铁君儿子的,惟有一人,她就是生母。可这个生母偏偏又是异国人,终究摆脱不了自己是私生子或黑户的嫌疑。也正是这个算正当的理由,才否决了不怀好意,洗刷了猜疑甚至误认为是间谍的人。“一个退役军人的儿子,居然得不到祖国的确认,真是可耻……新冠疫情真是害死人。”秦一刀想起了父亲说的话。通往边境的检查站已设了几十年了。哨兵全是年轻的小伙人,值勤时,穿军服,不值勤时,也穿军服,他们一直是认证不认人,无证欲通关,插翅难飞,难于登天。
  “虽无证件,是一个黑户,真就不能证明是中国人?”从前的想法又一次在秦一刀的脑海里冒了出来。天睁大眼睛的步伐加快了,秦一刀见到了红旗在飘动。片刻后,秦一刀开始埋怨那些巡逻人员的脑子是钢筋做的。巡逻的人中,应该有认识我的人,可他们认证不认人,他想。他曾在隔界村的巡逻员身上碰了一鼻子灰,不仅一次,还是好几次。此时,他想起与巡逻员的一次遭遇。巡逻员要他抄写五百遍对不起三个字。为了回国秦一刀认罚了,当抄写到方格子信笺第二页的一半时,喝过酒的脑子清醒了,他问巡逻员,为什么要写对不起,是自己错了吗?巡逻员扫了他一眼后,问,酒醒了吗?若醒了就继续写。喝酒是不对的,从中学生开始就沾上酒,绝对是个坏习惯……下不为例,可不能再喝酒了,酒不是个好东西,会乱性,第一次不踩住刹车,数次后没准儿就控制不住了,久而久之,会成酒疯了,如此一想,觉得反复抄写对不起三个字,值,会永远铭记。当抄写完四页信笺时,潜意识里有了放弃的念头,停顿片刻后,他被那句——行百里者半九十说服了,便提振了信心。写完后,他的脑子彻底清醒了,觉得刚才不是在做作业。就在此时,汪汪的狗叫声打断了他的记忆,狗是对岸隔界村的村狗。
  天亮开了,隔界村在晨光中醒来了。他依次看清了撞入眼前的东西。它们是哈尼族的蘑菇房,彝族的“爬花房”,极普通的钢混结构房。最夺眼球的算是红旗了,在迎风摇曳。见到红旗,秦一刀的兴奋感又立马上来了。兴奋感散去后,他把攥在左手上的砍刀交换到右手上,对砍刀说,砍刀呀,我的朋友,你是我的兄弟,你是一个可靠的值得我信任的好兄弟……你就做好帮我大忙的准备吧,我要与你并靠你杀出一条道来,回到祖国。他似乎感到砍刀有了灵性,刹那间,刀口奇迹般闪了一层白色光束,见状,便对砍刀说,你是懂我的。砍刀呀,我要不要做最后一搏,秦一刀想。这时,他想起了最近一次与巡逻队交涉时的情景,大约是第几次,已记不清了。正回忆时,隔界村子里的高音喇叭播放了歌曲《回天无术》,歌声万箭穿心时戛然而止了。显然,播放者仅是把播放歌曲作为插曲,压根儿不考虑是否与接下去的主题相符。句句伤感的旋律,秦一刀听后心如刀绞,仿佛觉得这首歌就是在规劝自己,切记勿鲁莽。高音喇叭正用汉语讲如何防控疫情的知识,汉语播完后,又转换成了民族话,继续播。
  秦一刀听不懂民族话。他料定形势不妙,断定这一趟又是白跑了,不可能如愿了。死马当成活马医吧,秦一刀想。他又一次来到河边的老地方。祖国近在咫尺,差约三米,中间横了一条河,河名还叫隔界河。一位中年巡逻员走近他,说:“小伙子,你为什么还不死心?找一千条理由,一万条借口,再求多少次,甚至下跪,绝食,都没有用。还是那句话,认证不认人。”
  “君子应成人之美。”
  “我不同意你入境,就变成小人了?骂人不带脏字,厉害。”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秦一刀想,说:“我真的是中国人。”
  “你已说过无数次了,来一次说一次。说一次,我劝你一次。没有记错的话,你这是第十七次了,其中,一天来了三次,第二天又来了三次,醉晕晕的。”巡逻员深情地说。
  怪了,他怎么记得如此清楚?我这是……秦一刀想。
  正犹豫时,巡逻员又接着说,“我这本子里,几乎计的全是你。”巡逻员一边说话,一边翻阅从军用棉大衣口袋里取出的笔记本。
  “还是不相信我?”
  “我不能因你而违反上级的规定。”
  “我是那种要陷害您的人吗?”
  “你脑门上虽没有刻字。但你的小心眼我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你要的是正大光明,而不是偷渡,对吗?”
  “你瞎猜。”
  “不光明磊落,又早早地躲到草丛里干什么?无利不起早,不是偷渡,又是什么?”
  我的行为,还是没有逃过他的眼睛,爱国没有错,秦一刀想,说:“您是想要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瞧?”秦一刀举了一下手中的刀。那刀在他高举的一刹那,泛出了一道刺眼的白光。刀在刺眼的顷刻间,仿佛在空中呈现出了一条龙,龙身上清晰地刻了两个字——中国。飞龙在天,他遐想,祖国是一条龙,一条击败疫情的飞龙。继而再想时,巡逻员的声音剌入耳朵:“上一次,要你抄字的人是我……果真誊写了五百遍,不多不少,就是字抄得时好时坏。不难看出,你是一个能守规矩的人。但疑心重。”
  他懂心理学?为官之人,能懂心理学,这样的官人难应对,秦一刀回过神来后想,说:“不过,你是一个缺少灵性的官……只懂得原则。”
  “让你过来,我就有灵性了?”
  “我真的是中国人。知道吗?真的是中国人……”
  “我说话是算数的……别瞎猜了。我不是山寨王,是村支书。”巡逻员亮了身份。不知过了多久,秦一刀还是用上了死缠烂打好说呆说的计谋,但终究还是没有让巡逻员动半点心。秦一刀觉得口干了,干脆就听巡逻员唠叨。巡逻员早察觉出秦一刀是个可素之材,心想,若是寨子的年轻人,一定把他栽培成一个好苗子,先发展为党员……这样想着想着,也就把他当村里人了,一个可以挑重担的人。不知过了多久,巡逻员像平时给年轻人上党课一样,那铭刻在大脑的话,不由自主得铿锵有力了:“党政军民学,东西南北中,党是领导一切的。”听到巡逻员的话,秦一刀马上想起了学校围墙上的标语,与巡逻员说的一字不差。不久前,他动念欲写入党申请书而翻阅刊物时,也见到了同样的文字。此时,听到巡逻员如此重复,并未感到陌生,觉得这个巡逻员一定是个好支书,也就少了排斥感,反而有了亲切感。尽管如此,秦一刀仅在心中,保持了片刻的热度,激情尚未散尽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了。那声音隔着口罩对巡逻员说:“是我的同学,我可以作证,他是中国人。”
  “你能证明他是你的同学,我也可以证明他是你同学。但能证明他就是中国人?”巡逻员的话毕后,就与她换语种对话了。秦一刀不懂民族话,一个字也没听懂。一会儿后,她哼着歌曲《为你等待》就离开了。几步之后,溘然转身,对秦一刀说,微信联系我。秦一刀说手机掉茅厕了,不能再用了。又说,丢三落四的父亲忘记带手机充电线了,还把最重要的身份证放在国内了,自己也没有办过身份证……真是砍竹子遇上节了,横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隔界河的水在潺潺流淌,水清澈见底。一男一女以河为界也以河为凭一问一答了。
  “听你说过,你父亲当过兵,还在我们这里的边境打过仗?”
  秦一刀点头。
  “你父亲娶了一个从前的敌人做老婆,然后有了你?”
  秦一刀继续点头。
  “曾经是敌人,后来成了你妈。你的家庭关系够复杂的。”
  父亲就是个风流情种,秦一刀想,说:“千真万确。不过,爱情应不分国界,也不应分种族……可是,我没有错。”
  “你是个无辜者。”
  “我太须要一股强大的力量来支撑我?”
  “你缺少了回国的信心?……不,你应该对自己充满信心才对。”
  ……
   此时,“武汉肺炎”“‘甩锅’中国”等污名化词语,在对政治感兴趣的脑子闪现了。政治可以乱来吗?秦一刀想,说:“友谊被新冠肺炎斩断了……只有新冠肺炎才是敌人,人类共同的敌人。”
  “假设我染上了新冠肺炎,你会把我当敌人吗?”她问。见他不语后,又追问:“你会把我当敌人吗?回答呀。”
  “敌人是新冠肺炎,不能把染上了新冠肺炎的人也当成敌人……你的逻辑思维有问题,有‘甩锅’嫌疑了。”
  “我不想‘甩锅’。我恨‘甩锅’者。”
  “一样一样。我也恨‘甩锅’者,欺骗、撒谎、盗窃成性,整天就念一本经——污名化。‘甩锅’者最无耻无德,是猪。”
  “猪的脑子最聪明,吃饱了就睡,什么也不用想,养得肥肥胖胖的,只能说猪的脑子保养得好,‘甩锅’者的脑子也是保养得最好的。”
  “‘甩锅’者被猪亲过。”
  俩人会心地笑了。
  “疫情会结束的。我在这边等你,等你回国……然后,下棋,打球,输了后,继续做俯卧撑,不许懒。”
  她是个智者;若再多点温柔,就完美无缺了……她是条女汉子,秦一刀想,金无足赤,人无完人……鸡蛋里面挑骨头,是不是太过分了?不一会儿后,爽快地说:“我请你去我的老家四川,吃有名的苍溪雪梨,你愿意吗?”
  “你若没有请过别的女同学,我就去……我要一人吃一个。”话毕,露出了一半羞涩一半怀疑的表情。
  “为什么?”
  “装傻呀?两人同吃一个梨,叫什么?你想要分离?”她猛一抬头,厉声说。
  秦一刀一边点头一边说自己被急晕头了。
  “对我好,就娶我……我可是寨子里的第一位高中生,算得上本民族的才子。寨子里的同龄人早嫁人了,孩子有狗高了,若不是读高中,我也早嫁人了……我不想嫁没出息的人。”
  女生夸我有出息,平生首次遇上,罕见——罕见,秦一刀想。倏地,脸上生了喜悦感,说:“你的成绩好,一定能考上大学的。我们读完大学,再谈婚论嫁,不,是娶你。”
  “一言为定。”
  秦一刀微笑点头。我一定娶你?秦一刀想。望着离去的背景,他一个字一个字地拉长声音怒吼:“我爱你。”声音在空中振荡,比之前狗叫的声音还要宏大雄壮。这一天的隔界村就这样开始了。怒吼的声音未散尽,他的脑子就开始回放她哼的歌曲《为你等待》,那走心的声音持续了很久很久,回味无穷。她家的房子,靠近五星红旗旗杆不远处,大约不足百米。“我爱你……”秦一刀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将目光移向飘扬的五星红旗。同样,她下意识对五星红旗行了注目礼。五星红旗呀,若没有您,就没有我,也会遇不上她……她可是我的初恋情人,秦一刀想。
  “小伙子,你是个好小伙,相信你是中国人。疫情结束后,即使没有证件我也会考虑接收你。”中年巡逻队员走过来对秦一刀说。
  他变了……像转了180度。态度变得突然,跟刚才的他,判若两人,这是为什么?难道……秦一刀想。半晌后,他隐去真情,半生气地掩饰说:“我会骂人的。”
  “骂了也没用,我信佛。你骂我,是为我消灾消孽。我不但不会怪你,反而会感谢你。”
“隐藏的够深……真是,人不可貌相,还是一个信佛之人。” 他想。秦一刀喜欢政治,相信哲学,业余时间爱读南怀谨著的书,也信了南怀谨的佛教观点——佛教是哲学。听了巡逻员的话,秦一刀觉得巡逻员是一个有思想的人,便顺梯爬,索性恭维起巡逻员了,说:“您懂的还挺多。”这一次用了您,而非你。
  “甜言密语是糖衣炮弹,我不会吃你那一套。”
  不吃软,也不吃硬,这人有意思,真是个难以琢磨的老头……一个多民族的寨子,真藏有文化高手?……一个民族有一个民族的文化,可不能小瞧了……这是一个卧虎藏龙的寨子,秦一刀想,我已偏离主题了,眼前可不是思考文化的时候,应迅速将脑子里的重心拉回来,直击要害。说:“你怀疑我感染了新冠肺炎?”
  “只要有证件,就算感染了新冠肺炎,我也会接纳你回国的。”片刻后,巡逻员话锋一转,问:“刚才那位姑娘,真是你的同学?”
  “是的。”
  “她没有告诉你,我是谁?”未等秦一刀回答,巡逻员见秦一刀点完头后,又急忙问:“是真没有告诉你,还是不敢说实话?”
  “真没有。”秦一刀肯定地说。
  “猜不出来?”
  “不敢乱猜。”
  ……
  “难道……是她的父亲,未来的老岳父?”秦一刀想。
  天亮开了,隔界村的山脉暴露无遗了。
  秦一刀背着砍刀,沿着隔界村的山脉走了进去。他观察了地形,选择的最佳路线是穿过一片森林。穿过森林,就能回到祖国了,他想,砍刀呀,我的朋友,我的亲密兄弟,我要回国,须要杀出一条血路,只有辛苦你了,秦一刀对砍刀自言自语。此时,他想起了鲁迅笔下的话,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借助砍刀,秦一刀砍断了横在前方影响通行的每一个障碍物。诚然,为了确保砍刀刀口锋利,很是爱惜刀口,更做好了应付突发意外情况的准备,既包括了思想准备,又包括了心理准备。突然,脑子里迅速冒出了周边森林中,常出现的野猪、果子狸、穿山甲、熊、蛇等动物。这些动物肉,除了熊外,他都吃过,被动吃的,大人叫吃,不敢违背,就吃了。凶猛,可别被我碰上,否则,就惨了,他想。此时,看电视留在脑子里的武松打虎画面在脑海闪现,不禁打了一个冷噤。行走在上不沾天,下不落地的森林里,别倒霉,他想,即使倒霉了,只要不倒大霉,最终能回到祖母,就算倒了霉也不算了什么,顶多是运气不好。人一生会遇上霉运的,不可能一帆风顺,对吧。我可不能被眼前的障碍物,打磨了自己的信心,如此想来,旨在给自己打气,他想起了得意的作文,被全校作为范文讲解的事来,信心随即信心倍增了。男子汉,年轻人,加油,他想,又一次地给自己打了气。抬头仰望天空,一束光线打在他的头上脸上眼睛上,火速躲开的瞬间,责备树木是混蛋,是朽木,便埋怨了那些没用的树茎树枝树叶了。我又不是专为你而生长的,岂有此理?他仿佛听到了对方反驳的声音。小人求诸己,是我错了,他想。脸感觉到了一阵灼烫。我就是个小人;不一会儿后,对自己说,这毛病可不好,不是做大事的格局,男人的格局,太没担当了,屁大个事儿,还要推诿,这是学了哪国文化?传承了谁的基因,是父亲的,还是母亲的?不对,又在诿过了,臭毛病又犯了,德性就这么差?接下来,可要改掉臭毛病了,千万别犯傻了。一场硬仗要打了。这仗拚的全是体力,再加上一点儿运气,就成功了。来到森林的一侧,一块巨大的石头横在前方,显得勉强,与和谐的自然极不协调。莫不是我的眼睛花了,他想。再细瞧时,感觉不对劲,反正已有点累了,索性休息一下吧,养精蓄锐,再杀出去,他对自己说。走近石头,发现石头上有字。这字,不是汉字,他看不懂。母亲可能懂,他想。但母亲不在身边。这里怎么会有字?他先是反问,随即又肯定地认为,定是有人故意刻下的。“打仗时,敌我双方都在战场上埋了地雷。”他想起了父亲曾经说过的话,来到边境,不同于在老家,森林多,不可乱窜,不可任性,地雷是不长眼睛的……没有人去过的地方,千万别由着性子,不可满足好奇心。这些字,难道是在提醒人们,不可自由出入?秦一刀想,果真是雷区,我该如何是好?可不能被雷炸了,夺了脚,夺了手,夺了眼睛……乃至没了全尸,遗臭万年了。
  地雷呀,我可是一名优秀公民——优秀的中国公民……由于生母原因,我成了一名混血儿……虽然尚没人确认我的身份,但我承认——爱祖国,衷于祖国……非要我只能衷于一个祖国,就勉为其难了。地雷呀,你应该知道我心里想的是什么,最想要什么,最想得到什么。我知道你的威力就一个目的——夺人丧命,不伤即残,置对方于死地;你切记不要乱了方寸,睁大眼睛仔细瞧瞧,人是有好坏之分的,也分敌我。对坏人,你尽可毫不手软,不留余地,送上西天,一命鸣乎;可我不一样,我是好人,懂吗?好人。我将要进入大学校门,攻读政治,立志做一个外交家,学苏秦,身佩六国相印,穿梭于国与国之间,报效国家,名垂青史。我还没有结婚,我的女朋友还在等我娶她。她可是我的初恋;有云,初恋是美好的,我信了;她是一个才女,之所以如此认为,是因为她父亲优秀;强将手下无弱兵,有其父必有其女。我父亲曾是一名军人,作为一名军人,只能也是惟一必须衷于祖国和人民的。眼下的父亲不能算是叛国,尽管来到你的国度,可他的妻子,我的母亲是你国的子民;有了血缘关系,就等于是一家人了;不是说血浓于水吗?尽管我父亲是个情种,对爱情不专一,居然把他的原配休了。这也不能全怪父亲,当下,全社会的离婚率都接近百分之五十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样说不是在推辞责任,当初的离婚率,肯定没有那么高,但是它却为后来的高离婚率,埋下了隐患,种下了恶果;何况父亲又没有生活在真空里,是左右不了也躲避不了这个“染缸”的。父亲除了在我这个刚步入成年的子女面前,施展淫威,显示作为父亲的权威之外,更多的看不出他还烙守了多少初心。一个祖辈是农民出身的放牛娃,凭着体力再加上一点勤奋,种了点香蕉赚了点钱,就认不清自己了,飘飘然了,真有点不可思议……哎呀,都怪我偏偏早熟了,过早的关注时政了,课题涉及到了属于官人们关心关注的话题,但愿不要影响到我对未来憧憬的判断,钟情的政治嗜好不会被夭折。我的政治老师批评我说,你一个中学生,不好好冲刺,把握好最后的中学时光,好好复习考试内容,整天痴迷于什么红通人员,腐败分子,评奖专不专业等,瞎操什么心,事不关己,应高高挂起。是的,是不关我的事,它跟我没有半毛钱的关系。父亲不就是早早地抛弃了他的原配吗?值得怀恨在心吗?可我对那些非正能量东西就是看不惯,自然包括我父亲;他们凭什么,仅识了简单几个字,有的乃至小学还没有毕业,靠走私走穴权钱交易偷税漏税制度漏洞赚钱?诚然,父亲比那些不守规矩的人强多了,比那些庸政懒政怠政乃至新形式主义的人强多了,也比那些厚着脸皮“化缘”出些文字垃圾的人强多了;这样说,并没有打击那些精神产品制造者,诟病受到时间检阅的佳作。如此品头论足,议论我的生父以及他人,是有点不道德。知人者智,自知者明。知父莫过子嘛,如此这般,是为了不重蹈覆撤。我的母亲不是一个完美的人。但母亲是伟大的,我原谅母亲的不完美,否则,显得我缺乏教养。我之所以要偷渡(权当这么理解),是因为我不想长时间背上骂名,至少在我的心灵里不受到谴责与折磨,我还没有完全直面社会,直面人生,直面政治。涉世不深的我,更不是玩世不恭的人,仅有一点愤世嫉俗,谁叫我的眼里容不下沙子。用我父亲的家乡话说,是个方木头没有倒轮的人,一个二杆子。小伙子,不能再瞎想了,该出发了,他对自己说。他把食指放在刀刃上,体验刀刃的锋利度,不钝。砍刀,我的好兄弟,我的好朋友,加油,他对砍刀说。你叫砍刀,我叫秦一刀,加一起,就是两把刀了。砍刀呀,你想知道我被取名秦一刀的故事吗?他问砍刀……莫非你就是我来到人世间碰到的首件东西?果真如此,你可是立了大功,是你砍断了连接我的肚脐带,那我们太有缘分了。
  森林里,杂草丛生,有的甚至高出了秦一刀的人头。刺进林子的一束束阳光,像个侦探,显示出了无孔不入的本领。被阳光宠幸过的杂草,长势茂。大自然是离不开阳光的,任何东西都离不开阳光……那我离不开什么呢?难道是妈妈,是祖国;我降生到人世间,离不开的还是妈妈,妈妈养育了我培养了我……不全对,离不开的还有祖国,有五千年文明史的祖国;还有……我这是怎么了,满脑子装的全是父亲的祖国;若是妈妈洞悉了我,她会怎么想?一定埋怨我说,你就是一只鸽子,一只嫌贫爱富的鸽子。或许压根儿是我想多了,妈妈就是个实惠型的人,谁不想子女得到良好的教育,望子成龙呢;我能成龙吗?……我只要穿越了这片森林,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没有什么实现不了的……娶妻生子,让全家幸福;坚守一夫一妻,不可存一夫多妻的非分想法;哎呀,不要想多了,做一个守规矩的人吧;刚才还想到要成龙,又落俗套了……成龙就不能有杂念,父亲的祖国施行一夫一妻制;母亲的祖国有别,男女比例失衡,这并不是说女人不值钱;我该如何应对,这是在考验我的智慧吗?这可不是我该想的,瞎琢磨什么,那些事是专端财政碗的人干的,不能瞎议论他国的法律。我就是一个凡人,一个未成年的凡人,未来的事,留给未来想吧,别想太多了,要紧的是解决眼前的困境,实现突围;砍刀呀,继续加油。
  森林里传来小鸟的惊怪叫声,秦一刀追着鸟的声音寻去,发现鸟落在了一棵红豆杉树枝上,小小的眼睛,亮晶晶的,骨碌骨碌的,宛如绿豆。树枝被他劈了一刀,小鸟呀,你的叫声音如此惨烈,为何?是责怪我不该对红豆杉下狠手吗?它挡了我的去路,我砍了它一枝,是万不得已才砍的,不是有意要伤它,无伤大雅。你权当是红豆杉生了一场病,一场小小的伤风感冒,不碍事的,千万别把它当成全世界正流行的新冠疫情,弄得鸡犬不宁,甩锅成瘾就行。小鸟呀,你不该惊呼,当然,若是我搅动了你的安宁,委实说声抱歉;哦,对了,这是你的家,红豆杉结出的果实,是你的美食对吧?果实是否是你的粮食,这我没做过功课,不是说,不知者不怪罪嘛?但是,既然抢了你的美食,我还是要再次说声对不起,这是我的过失,我杀生了,不过树枝树叶,天生就不是主角,只是个陪衬,护主罢了,犹如战场,只能听将军的……都当将军,谁去前线拼杀?小鸟呀,这样说,有点强词夺理了,你明白吗?你应该知道我现在想什么,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并不是想伤害红豆杉,还有被我砍掉的小草,它们是有生命的,我也不想搅动了它们的平静。可话又说回来,你也没有必须对我惊呼,就算是我的过失吧。可是谁又没有过失?你也有过失,比如偷吃田里田外的粮食,动物界不就是个典型的弱肉强食的真实写照吗?为了生存有时很无奈,就看各自的本领了。你还要继续发出惨烈的声音干嘛?……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你是遭遇上了什么,谁欺负你了?还是你们鸟类也不讲礼义廉耻沾上了人类的恶习,四处“甩锅”?我虽不懂鸟语,但人是高级动物,你的声音透出了哀鸣,我能替你做点什么?倘若不是我多想了,那又是什么呢?莫非你是在规劝我,要我悬岸勒马,是上天派你来制止我的?果真如此,你这想法,又简直不可思议了,居然跟我父亲的说法高度吻合了。父亲曾说过,来到边境,不同于在老家,森林多,不可乱窜,不可任性,地雷是不长眼睛的……没有人去过的地方,千万别由着性子,不可满足好奇心。此时,小鸟的双翅搧动了,围绕那棵树转了两圈半后飞走了,还留下了翅膀搧动的清脆声。声音完全不是煽情,不是规劝,更不是岂人犹天。小鸟呀,我像你一样,长了一对翅膀该有多好,立马飞过这片林子,就能见到我的女朋友了……你知道吗,当下的我,遭罪可能是难免的了,我正纠结,甚至有点儿不知所措了,而你不同,想飞就飞,而我却束手无策,想飞没有翅膀,只能瞎琢磨,瞎折腾,无济于事,枉然了。人不同于动物,有时就是不单纯,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心思太重了,功利心太重了,私心也太重了,眼下的我就是这样。可无论如何,我回国的心是炽热的,爱祖国的心不可怀疑,这不能是说功利,也不能说是私心。但心思重是肯定的。谁叫我爱国呢?爱国是没有错的。想了这么多,是不是不该如此多想?上帝造人,就是不让你完美,留下遗憾,要你脑洞大开,反复翻腾,在筑梦途中,你争我斗,有时还刀刀见骨……甚至甘为兄弟两肋插刀,可兄弟暗地插我两刀……我又多想了。我就是一个爱游思妄想的人,好吧,回到现实吧,继续前行,穿过这片林子。
  此时,仿佛一个老者的声音传来:“小伙子,别逞能,不顾后果吗?”“你是谁?”秦一刀下意识想,便停下了脚步。老天呀,是您在眷恋我?……此地真埋雷了?……是不是我的脑子真出问题了,着魔了……人会有来世吗?秦一刀想。
  森林外面的军号声响了,是从河对岸祖国的边防哨所发出的,那是午休后的起床号声,这声音他太熟悉了,边疆民族口岸中学的师生天天耳闻这声音。边疆民族口岸中学是他在读的母校。时间怎么跑得这么快,一晃半天过去了,他想。军号声还没有停止。听到军号声,秦一刀激动了。正是这激动,精神大振了,饥饿感也减轻了。须臾,好时光消失了。森林上空,传来了哑哑的乌鸦叫声。丧门星,你来瞎折腾什么,秦一刀说出了声。在茂密的树林中,他见不到乌鸦的影子,只能闻其声。乌鸦呀乌鸦,你是个讨厌的东西,天生被人讨厌,你能不能改改自己的叫声,别张嘴闭嘴传递的全是噩耗,有那么多要死的人?哦,对了,你有先知先觉,本性是上天赋予的,怎能改得掉?如同人,万物之盗的人,本性也同样是上天赋予的,是无法改变的。乌鸦呀,赶紧飞吧,回到你的朋友身边,回到你的妈妈身边,不要在这里嚷了,烦死我了,你这个——丧门星。乌鸦好像感觉到秦一刀在讨厌自己,不再发声了,静悄悄地飞了。总算被我撵走了,你是怕人的。不知过了多久,乌鸦又返回来了,不忘鸣叫。你这个厚脸皮,到底想干什么?我若有枪,会毫不犹豫,举起枪,崩了你。秦一刀冲着空中的乌鸦大声怒吼。话音一落,乌鸦夺命般逃了。秦一刀预感到了不祥。但愿刚才的乌鸦不是因受了我的惊吓才逃跑的,他想,虽说乌鸦再次逃跑了,但没莫准儿还会再次返回来,它的本性就是先知先觉,不能怨它。或许,乌鸦的预感是正确的。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难道我意气用事了?回头吗?我要不要就此打住?……退一步,海阔天空,我是要一条道走到黑?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小伙子,别悲观,别把这片森林想象得太恐怖了嘛;怀疑有雷,就把它当雷区了,不越过去,怎么知道此地有雷……不,我这是在赌博,用生命在赌博。没有经历过大灾大难的人,不知道生命可贵……我要试一下吗?他想。转而一念,太冒险了,岂有用生命做赌注的道理,我就是个傻子,是个低智商,是个残障。
  森林被阳光踩了一遍后离开了。林里寒气袭人。秦一刀平生首次感到了孤独。
  “嗨——”秦一刀在森林里发出了极大的声音,目的是为了给自己壮胆,加油打气,驱走寒气。这一声嗨,也把肚子的饿感被驱走了。继续前行吧,他说出了声。天黑之前,得穿过这片林子,虽然我不知道这森林里是否真埋了地雷,但我一定得加倍小心,我可不想枉死在这里,不对,这不算枉死……意外的死去,不算枉死又是什么?鬼知道这雷是谁埋的,雷又不分忠奸,不讲礼义廉耻,不分正义与非正义,更不会谋取一党之私……它就是一个工具,被人利用的工具……它夺人命,是唯一的使命……我若真死了,谁会同情,谁会埋藏我,谁会为我烧香……我是妈唯一的孩子,妈会为我伤心……我毕竟还没有尽孝,妈不能因我的死,而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快要步入成年人了,马上要走向社会了,正是为家立碑立传的黄金时段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若死了,我妈就成了无后之人,是我作孽了。我不能死,得打起十倍百倍的精神,紧绷神筋,秦一刀对自己说。蓦地,几步后,一坨鸟屎落在他的肩膀上。“狗×的,你欺人太盛了。”他骂出了声。抬头朝天空望去,发现了一对鸟窝,那是喜鹊,秦一刀判断。见到喜鹊窝,好心情陡然大增了,一定有好几个鸟蛋在窝里,他想,吉人自有天相,是个吉利的象征。秦一刀动了爬上去的念头。若真有鸟蛋,说明我的判断不错,我可是一个爬树高手,秦一刀想。爬树欲望开始燃烧了,仔细观察那棵树时,惊奇的发现一条蛇,缠在树茎上,正在缓慢朝上爬去。不妙,它肯定是去偷吃鸟蛋,搞破坏,你这个盗贼。秦一刀一边用刀背敲打树茎,一边冲蛇大吼,可蛇丝毫没有在意他的存在,蛇头朝下冷酷地望了他一眼后,扭转头继续往上爬。鸟蛋呀,你大祸临头了。喜鹊呀,你选择在这里做窝,压根儿就是个错误。蛇在疯狂逼近喜鹊窝。喜鹊尚丝毫没有觉察到自己的孩子就要遭殃了。当喜鹊发现罹难在所难免时,仅在旁边的树枝上发出哀鸣,听上去让人心疼。秦一刀感到了自己的软弱,近在咫尺,却无能为力,人不是万物之盗吗?看来,有时也很无奈,犹如眼前的景况;动物为了生存,杀戮便司空见惯了,弱肉强食,远比人类还要血雨腥风,和谐相处很虚伪,简直就是空洞说教,现实就这么残酷,不再一厢情愿。当秦一刀再次抬头望那树上的鸟窝时,蛇将鸟窝顶在了头上,鸟窝在转动,似乎对旁边那惊叫的喜鹊炫耀说,这就是下场,占我地盘的下场。
  秦一刀小心前行。林子静得出奇,能听见脚踩落叶的沙沙声。我是一只猴子就好了,从这棵跃到另一棵树上,不一会儿就穿过了这林子,他想,我可不能再分散精力了,别瞎想了,开思想小差了……假设发生了意外,遇上了,该如何应对,是束手就擒,搏斗到底,还是……总之,不能输给动物,谁叫人是高级动物呢?他想,一定要智取,不可鲁莽。假设……别在假设了。可无论如何脑子就是挣脱不掉假设的魔掌,索性就由着它……真遇上了,一定是件快乐事,说不定还是件幸运事。因为经过的地方,才是安全的,不用提心胆,尽可一千个一万个放心。瞬间,秦一刀就否定了刚才的想法,问自己,这个难说呀,若脚踩过的地方,正好没有地雷,哪说明走运,的命大。可脚的重量,不比人轻呀,的命真大吗?还个难说,要么是地上根本没有雷,要么是地上的雷哑了,生锈了。鬼知道哪里是雷区,这么想来,地雷不仅仅是人类的杀手,也是的杀手。呀,我们都一样,难以摆脱掉人为埋藏的风险,这是为什么?呀,你还是不要出现的好,我祈求老天睁眼,尽管我不信仰宗教,但我还是想用宗教般的虔诚为你祈祷,离雷区远点吧,别闪电般出现在我眼前;凶悍的,千万别从地里钻出来。此时,秦一刀的脑子出现了袭人的幻觉,我可不能叶公好龙,不对,是一刀好,他想。
  森林外面响起了音乐声,秦一刀熟悉那首彝族民间烟盒广场舞《想你是挝乐》。激情飞扬的旋律让他激动。加油吧,小伙子,祖国就在河对面,仅隔一条河了,快要成功了,偷渡的日子快不复存在了,快结束了。他用双目丈量了最后要穿越林子的距离后,在心里对自己说,行百里者半九十,天快亮了,别尿在床上……要轻手轻脚,小心再小心……歇息一会儿吧。随即,就停了脚步。肚子的饿感太明显了。如此遭罪,是我准备得太不充分了,把偷渡想得太简单了……我太幼稚了……不能埋怨;埋怨是没有用的,秦一刀想,要给自己鼓气。
  森林寂静。猝然,他听到了树叶的沙沙声,声音越来越清晰,他转身朝那声音寻去,一头真的出现在他的眼前,正沿着他经过的路,袭来。“哇——”他发出了惊叫声。终于出现了。看来是嗅着味来的?他想。慌忙之中,秦一刀举起砍刀,本能地摆出了与拚杀的架式。秦一刀利用树遮蔽自己,准备与展开攻防。径直猛冲上来了,他闪躲在树后。扑空了。他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张大嘴巴发出怒吼。他继续用树做屏障,手举砍刀,做好了用刀砍伤嘴的准备,果不其然,刀砍在了坚硬的嘴骨上,刀把震得手生疼。疯狂了,袭击的势头不减。看来正在按照它的战术攻击我,秦一刀想。他攥紧手中的刀柄,高高举过头顶。我不能被你消灭,秦一刀想,那样显得我无能,丢尽了自己的脸。几刀砍下去,均扑空了。杂种,你真狡猾,秦一刀的灵光一闪,想,我可是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不会轻易让你得逞……砍掉你的眼睛,把你变成瞎子。面对再次猛烈扑来的,砍刀尖分毫不差地钉在了的眼睛上,刀尖卡在的眼眶上。正欲抽刀时,气急败坏地上来。树叶没有阻挡住双脚的蹬力,双腿滑倒了,秦一刀手脚并用,拼尽全力用双脚蹬开了嘴,拾起掉在地上的砍刀,站了起来。这时他发现,自己光了一只脚。光着的脚,还在流血,疼痛得厉害。他还清晰地看到,那只鞋跟还死死地咬在熊的嘴里,上下两排牙齿,凶相仍旧,杀气十足。鞋跟已与鞋底分离了。好险,他吃了一惊;庆幸自己穿了皮鞋,而不是胶鞋。,你成狗雄了……你丧失了良机,天赐的良机……再没有战胜我的机会了,秦一刀说。
  《想你是挝乐》的音乐又在河对岸响起了。“想打败我,没门。”秦一刀大声说。万万没有想到,在接下来与人搏斗时,凶悍被彻底打败了,自己的一只眼睛被砍刀砍坏了,眼睛在流血,在地上打转,显然是辨不出方向了,找不到攻击的目标了。“你毕竟没有人聪明。”秦一刀想。
  “,你就排雷吧,做我心中的英雄。当然,你打败了我,也是英雄秦一刀大声说。我肚子早饿了,没有一点儿东西补充过能量,力气没了,战斗力也没了。熊呀,我的朋友,不,我的敌人,就在当下,你应该趁虚而入,一鼓作气攻击我,直到消灭我……你是个聪明的家伙,是我在这个森林里遇到的最有力气的家伙,也是我平生第一次跟熊战斗,一场生与死的决斗。熊呀,其实我们本可以成为朋友,和谐共处的朋友。可是,你今天大开杀戒,妖气横飞,是你不放过我……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是你让我别无选择……看样子,你已经败了,再也没有攻击我的杀气了……我发誓,不再砍你了,秦一刀下意识想。蓦地,他改变主意对自己说,可不能轻视了,它成敌人了。不,它是我的朋友,聪明的朋友。可是,眼前的它,变了,已不配做我的朋友了。我这是怎么了?脑子呀,你可不能胡涂,要保住清醒。瞬间,他偷眼望了一下砍刀口,发现刀刃上多了几个大缺口。刀,我的兄弟,你是条汉子,是英雄……继续加油,一起战斗到最后一刻,直至彻底打败它……刚才说,不再砍它,那是在骗它……我是谁呀,是人……打败熊的,是人,也只能是人。秦一刀盯着地上拼命怒吼的熊,想,人岂能败给熊……若是有足够的体力,再次搏斗一回,照样把你的眼睛,砍瞎。
  熊似乎明白了他的心思,停止了攻击。
  熊少了一只眼睛,变成了独眼龙。可是,它毕竟没有死,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会跟我死扛吗?秦一刀想,我可不是孬种。你撤了吧,我的朋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若还想玩个你死我活,莫准儿,定会把你当成下酒菜了,哈哈。
  你是在养精蓄锐吗?好吧,你就保养精神,最好做一个好梦,梦见打败了我,打败了一个壮小伙……但那是不可能的,你是在跟自己壮胆,增加自信心,压根儿是不可能打败我的,我的朋友,秦一刀想。一会儿后,秦一刀生了怜悯之心,人穷则诈,兽穷则触,你是真饿了,才来碰我的吗?若真是这样,你的胆子实在是太大了,难道你不知道人是万物之盗吗?是的,你怎么能知道这些呢?是我的脑子出问题了,我又犯糊涂了。
  太阳西沉了。《想你是挝乐》的音乐停了。音乐停后不久,森林里传出了连环爆炸声。爆炸声惊动了河两岸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连数天,成为人们议论不完的话题。
  天空有乌鸦盘旋,但没有发出叫声。
  随后,边防哨所的官兵,听到了对面传出的消息说,一条与人被地雷炸死了;人埋在了现场,地雷爆炸的坑成坟墓了。
  森林暂时寂寞了。
  秦铁君呢,他能平静吗?

    作者:向一端,云南省蒙自市银河路999富康花园,联系电话18788287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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