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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的风格（短篇小说）
作者：李明生
十六
舅舅的生日
舅舅过六十生日时，他还在职，于是我和妻子，还有姐姐一同去了长沙，给舅舅庆寿。
在动身之前，我们三人商定，先不给舅舅打电话，不然他是绝对不让我们去的。因为他最怕连累亲戚朋友，也不想麻烦自己。
果然，十月的天气已经很冷了，当我们三人来到长沙后，下车就直奔舅舅的办公室。
舅舅见我们三人不速而至，感到非常意外。他一边招呼着要我们坐下，一边给我们沏茶。
我起身接过舅舅端来的茶，笑着对舅舅说：“舅舅，今天是您的生日，六十岁了，我们还是头一次来长沙为您祝寿，我们知道今天是星期一，您一定在办公室上班，所以就没跟您打电话了。”
舅舅听到我们是特意来为他生日祝寿，就很不客气地批评我们了：“你们何必要这样？再有六十生日我早就过了，你们就是不听话，这样吧，今天你们来了，不要再说是我的生日，中午我请你们吃顿饭，以后再别这样了，平时有事，先打个电话通知我，你们先休息一下，等会下班后一同去吃饭。”
舅舅说完，桌上的电话铃响了，电话是他的一位女秘书打来的，问舅舅下午有何安排？
舅舅顺便告诉了她打个电话给单位的宾馆，订了一桌酒菜，说是来了几位客人。
舅舅打电话的女秘书我见过两次面，比较熟悉，于是我待舅舅给另一位单位领导签字的时候，便悄悄地来到了那位女秘书的办公室，问了舅舅的一些情况，她说，你舅舅从没在单位过个生日，也从来没有提及过自己的生日，他的真实生日我们一直不知道，我问过他好几次，回答我的就是一顿严肃的批评了。
今天的到来，舅舅与往常一样，在舅舅的身上，根本看不出他今天是过六十岁生日，那种过生日时的喜悦心情无从找到。
今天到底是不是舅舅的生日？这下真的让我疑惑起来，心头有点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明明在家时，父亲告诉过我今天是舅舅的六十岁生日，妈妈去世后，为了不把舅舅的生日日期忘了，我还把它用笔写在一个常用的电话本子上，而且特意在十几天前就告诉了妻子和姐姐，要她俩与我一同去，所以这日期是绝对不会错的。
舅舅对自己的生日看得非常平淡，不记在心里，我认为这是一件好事，为我们树立了好榜样。
舅舅知道，自己身为领导，应该以身作责，严以律己，在各个方面应该起模范带头作用。尤其是在生活和工作上的一言一行，每个细小动作，都要起着表率作用，舅舅就是这样严格要求自己的。
中午十二点，是午间休息的时侯了，舅舅打了个电话给舅母，告诉她我们来了，舅母在电话里回复马上过来陪我们吃饭。
舅舅的办公室在六楼，我们同舅舅乘电梯下楼，在机关大院内慢慢地边走边等舅母过来，然后一同步行去宾馆。
十分钟后，舅母乘的车停在我们身边了。我发现，舅母今天穿得很漂亮，根本看不出是位已年过六十岁的女人，从面色及头上烫着的微波浪发型看，最多只能看出是位四十出头的中年女人。气度和风度更是让人感到十分震惊，真与女明星不分上下。
舅母虽然是一位六十岁的女人，但在长沙城，也算得上是一位呼风唤雨的女强人，毕竟舅母也是一位不大不少的政府官员，担任着长沙市某市局的局长职位，也算是个正处级。
舅母平时穿着朴素，得体，从不戴项链手饰，一个普通手机都要用上好几年，为人处事精明利索，与人交往谈笑风生，很受各级领导及同事欢迎和喜爱。
所以舅母也和舅舅一样，在我们亲戚中是最受欢迎的一个。
但舅母今天的穿着与打扮比以往有点不一样，这也许是“醉翁之意不在于酒”了。
同时，我也注意到，舅母是打的过来的，没有乘坐自己的专车。后来我问舅舅，才知道其中的原因。
在舅舅官至正厅职后，舅舅开了个家庭会，今后家里人不管谁的官升得有多高，都得按照舅舅制订的规定来执行。
家中那个非常严格的规定是：办私事一律不准用公车，只准用私家车或打的，乘公交车也行，而且，私家车在购买时也不能超过三十万，这个限制对一个一家拥有一部二厅一处四位职位很高的公职人员来说，条件几乎是够苛刻的了。
我们沿着街道步行了不到十分钟，就跟着舅舅来到了机关的宾馆里。
这个机关宾馆很大，也够气派，最少也算五星级。这里的服务人员非常热情，而且是青一色的年轻帅哥和非常漂亮的美丽小姐，也许来这里工作的人是经过了严格的筛选和培训。因为到这里来用餐的人也是有一定身份和地位的人。今天我们有幸来这里吃饭，也就完全是沾舅舅的光了。
我们走进宾馆时，一位非常漂亮，面带笑容的服务员迎了上来，她认识舅舅，微笑着跟舅舅打了声招呼，然后非常热情地把我们带进了一个很大很豪华的包厢里。
说实话，我还是头一次进这么大，这么有着高级别的宾馆，我看到的一切，对我们从农村里来的“土包子”，就像《红楼梦》里的刘姥姥进了荣国府，有点不自然，不实在了，与这高雅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了。
我们坐下来后，舅舅拿起桌上的遥控把包厢里的温度调高了点，然后招呼我们说：“明生，你们都很忙，我过生日并不是什么大事，你们的心意我知道，农村人嘛，就最讲客气，但你们走一趟也很难，打个电话来不就是了吗？况且，你们刚才在我办公室坐了一会就知道的，最便是过生日，就是还有更重要的事，如前不久大女儿结婚，我都没有操办过，全家人照常上班，他们夫妇去民政局领个结婚证就算完婚了。所以我自参加工个作以来，就没在单位和家里过上一个真正的生日。
每次过生日时，我都不让别人知道的，但也有两位老战友，他们就不同了，他俩一同去当兵，一同转业，就像亲兄弟，我的生日在部队时他俩就知道，所以每次过生日，他俩必定要来，但我们三人也立了规矩，白天不影响工作，晚上各带上自己的老婆去一家农庄老店吃顿饭，叙叙旧，谈谈工作和生活上的事，而且付费也是AA制。这样又多好！
我听了舅舅讲述他每次简单而又有意义的过生日，心里不免对舅舅产生了无比敬仰。
说话间，第一道菜出来了，我突然发现了一个密秘，似乎桌边还缺少了什么人？于是疑惑地问舅舅：“怎么您大女儿和大女婿没有来？他们不也是住在长沙吗？”
舅舅和舅母听后都同时笑了，舅母说：“他们很忙，我们都有规定，不管是谁过生日，都不准影响工作，不准铺张浪费，不准请客吃饭，今天你们就算是个特例，不请不行，但下不为例。”
舅母的话既温柔又恳切，让我们感受到了舅舅家的家风与家规是多么的严肃，其程度是一般人家不可去比拟的。是无法去相提并论的。
桌上的菜既丰厚，又不算昂贵，舅舅见我不会喝酒，他也就免去了酒，自己也没喝。我想今天是他生日，应该要喝几杯庆祝庆祝才是，但舅舅说：“工作和上班时，是绝对不能喝的，我下午还有重要的事要处理。”
席间，舅舅细心地听取了我们最近的工作情况及家里生活情况的汇报。他赞扬了我们对孩子们的工作和学习的鼓励和支持，尽到了做父母的责任。同时，舅舅还对我们在长沙工作的几个孩子作了下一步的工作安排和调整，让我们放心。
最后离席时，舅母要服务员拿来了几个塑料食品包装袋，亲手把桌上没吃完的菜打了包，用塑料袋提着，同我们一起走出包厢。舅母在打包时对我们说：“这些菜不能浪费，可以带回家晚上吃，同时，这也是我们的规定。”
这时，服务员小姐拿着一张结帐单来到舅舅跟前，要舅舅在单上签字，但舅舅对服务员说：“这次不用签单了，这单我自己买。”于是舅舅来到了前台，从包里掏出了一张银行卡，交给了服务员，服务员惊讶地问舅舅：“您怎么不签单，非要自己付款呢？”
舅舅笑了，回答说：“这是招待家里人，就该自己买单才对。”
我站在舅舅身后，听到舅舅与服务员的对话，心里一切都明白了。
2020.6.17.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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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6-18 11:31:37
发表于 2020-6-18 19:12: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