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与儿子/杜亚馨.

陈林先

老子与儿子

海子抬头透过冰冷的树枝看向一轮明月，说，今天的月亮是真亮啊，从今天开始我就是老子了啊……

说完，泪眼纵横。

海子是四里八乡出了名的才貌双全。什么是才貌双全？当然是，学习成绩好、人长得帅。中学还没毕业，媒人就开始排队了。海子的老爷子是煤矿工人，家有四子二女，也重男轻女的很。两个女儿嫁得不错，老大退伍后当了老师，老二接班成了煤矿工人，老爷子独独喜欢这个排行第三的海子，连最小的儿子都不是很待见。

海子高中毕业时心气很高，非北大不上，结果成了落榜生，也辗转去矿区高中复读，都以落榜告终。倒是老四脚踏实地考上了当地的专科学校。

海子年轻时也是追过校花，见识过美女的人，对农村媒人说的姑娘们总是不满意。一来二去，这个最优秀的儿子成了老大难，迟迟不能结婚。老爷子的退休金在农村养活一大家人绰绰有余。况且，其他儿女都独立成家，也不用老爷子贴补。老爷子的退休金就专供海子捣腾。当过文学社编辑，出过两本书，但终不是赚钱的营生。后来又迷上了中医，也就一门心思钻了进去，书读了一牛车，没成想在近40岁的时候又成人高考，上了中医学校。毕业后也有了自己的一套独门秘方，屡试不爽。尤其是针对直肠炎药到病除。在自己而立之年也将就娶了个会过日子但是很彪悍的二婚媳妇。

婚后生育了两个儿子，小的和侄子家的娃一样大。过日子的鸡毛蒜皮让海子更不中意这个媳妇，每每是吵嘴干架，但残局终是老爷子给钱摆平。赶集、化肥、农药……等等均是老爷子操心，就连旧屋改造都是老爷子亲力亲为。老爷子心宽体胖，总是笑呵呵，从来没有愁容。年近70的时候还和海子干仗，邻里们每每担惊受怕，这个不知轻重的海子会把老爷子给推怂折了。

也就这样吵吵闹闹地把日子过得还凑合。中医毕业后，海子自己开过门诊，也和人合过伙。但都以负债累累而告终。经营医馆和只做个看病的郎中是有区别的。但是，随着海子治病的效果传开之后，有不少中医门诊邀请他坐诊。海子也只好尝试走这条道。也就是这样，海子的腰包不断丰裕起来。坐诊三五载后，本地医院已不能满足海子那颗一直高于脑门的心，开始涉足省外中医坐诊。外地坐诊的好处有二，一是可以远离那个彪悍可以管教他且有老爷子撑腰的媳妇，二是，收入倍增，可以拿出钱来在儿子面前炫耀一番了。媳妇也嫌弃这个清水面都不会下的海子。也很爽快地同意了他的想法。从此海子自由了，但是外面的花花世界也使这夫妻俩间的鸿沟更宽了。每次回家都要喝酒卖疯，说得一些个媳妇听不懂的词语。海子的大儿子也长成了大小伙，听说在一次酒后撒泼中海子被儿子五花大绑扔在堂屋一晚上。

老爷子也80几的高龄，基础疾病缠身，终于病倒了，住院医治。海子除了和兄弟一样轮流照看外，还是往外地跑，不着家。以至于小儿子只认妈，不认爹。

在医治一年有余后，医生告诉这一大家人，老人现在各器官衰竭，再医治也没多大意思了。在商量后，把老爷子拉回了家。刚过完春节后的一个晚上，老爷子突然清醒囔囔自语，拉着大儿子的手，说了一句“三儿啊”，就咽气了。子女们都明白老爷子临死都不放心他的心头好。

老爷子咽气后，海子跑到屋外，抬起头望向明月，终究没有吟出诗来。说了一句“今天的月亮是真亮啊”。开始嚎啕大哭……，也不得不走上老子这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