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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娘,尤其是年关将近。
因为父亲去世早,兄嫂都已分家另过,我就与娘相依为命。是娘用柔弱的肩膀支撑着我们的家,用瘦弱的身躯为我挡住袭来的风雨。我是娘的小儿子,是最让她疼爱同时也是最让她操心的儿子。
1996年,中专毕业,我到了距家千里之遥的地方工作。从此,我与娘天各一方。平时没机会回家,想娘的时候,只能独自一人跑到郊外,望着仍是家乡的月亮,诉说着自己心中的痛。只有春节,是我能够见到娘的机会。每年一到腊月,我都急切的盼望,盼望日子过得快一点,春节的假期来得早一点。单位一放假,我总是第一个打点行装,匆匆踏上回家的路。由于离家远,需要颠簸十多个小时才能走完从单位到家的路途,所以每一次起身时还是星光满天,到了家却已满天星光了。
每次回家,总是看到娘在胡同口翘首东望,不管天有多冷、天有多黑。一看到等我回来的娘的身影,我都会喉结发硬,心头一阵的酸,大声叫:“娘,我回来了!”娘刻意的掩饰自己内心的激动,淡淡的应一句:“回来了,累了吧?”颠着裹过的小脚迎上几步,接过我手里的包,领着我回家。家,我的家,这里有我太多的记忆,一草一木,一桌一椅,都记录着我的成长经历,就连正房的门板上,还有我三岁时用小刀刻划得痕迹。娘早已为我晒好了被褥,铺好了床,收拾齐整了房间。凡是我以前用过的东西,都一尘不染的摆放在那里。看到这些,我的鼻子总是酸酸的,因为我知道,我不在家的三百多天里,娘不知多少次进来,一边收拾,一边想念她的小儿子。哥哥有一次打电话告诉我,说:“我见娘有好多次在你的房间里,静静的坐着发呆,肯定是在想你了!”我听后哭了很久。
大年初一一过,娘的神色明显的有些慌乱,我知道娘这是在计算我离开的的日子。她总希望,太阳总挂在天上,天不再黑......因为长期不在家,过年回来,儿时的伙伴都会叫我到他们家,聚一聚,喝点酒。伙伴们叫我的时候,娘都是一再叮咛:少喝点酒,早点回来!年轻人凑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可是无论我多晚回家,娘都会在屋里坐着,桌子上总有一碗温热的姜糖水。这是一碗娘热过多次的姜糖水。娘看着我喝下去,便催促我去睡觉,我躺在床上,娘就坐在我床头静静地守着,直到我沉睡以后,娘看我不再酒后难受,才轻轻的离开。
要走了,前一夜娘几乎是不睡的。临走前,我都会跟娘坐在一起说很多话。夜深了,娘就催我去睡,说:“明天还要坐车,去睡吧!”而她去忙我回去要带的东西,大包小包收拾一大堆,拾掇这些包,娘从不让我插手,她一个人默默地做。有时候封完一个包,又想起什么,就重新打开,再装好。直到第二天四点多钟,娘开始为我做早饭。一定是饺子,我们家乡习俗:“起脚饺子落脚面,”娘总是亲自给我包启程的饺子。我提着包出门,娘一定要送,出了胡同到了街上,我坚持不让娘再送,娘还是那句不变的叮咛:路上小心,看好自己的包。我一边应着,一边强装笑颜,对娘说:“回家吧娘,有时间我就回来看你!”这时我总是看见,娘用袖口偷偷的在眼两边擦。娘站住了脚,我几步一回头的往前走,任由眼里的泪肆意的流。我知道,这一走,再见娘又得三百多天。
这几年,娘的岁数大了,脚退不灵便,自己不能单独生活了,由三个哥哥轮养。原先的房子破旧不堪,娘也不在那儿住了。于是,每年回家,胡同口看不到娘等我的影子了,我的心更是凄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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