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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届短篇小说大赛 玩偶(稿箱来稿)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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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1-4 17:40:1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玩  偶

文/王才兴
1

    仲夏傍晚。彤红彤红的赤球一寸一寸沉坠。西边漫天赤霞,仿佛给世间万物镀上金色的釉光。白天的热量堆聚着,整个村庄像一只火炉。轻薄的气流炽烈漫腾,雾气翻卷。几家烟囱,炊烟袅袅,稻草味裹携着乡场的鸡屎、鸭屎、狗屎味,酵酿出郁浓的异味,溢罩在村庄。

   “两斤半”睡眼惺忪,矮小的身子从破屋中钻出,伸着懒腰,哈欠连连。他揉揉眼帘,细眯的鼠眼贼溜溜四望。藏匿水田的蚊子成群结队,张牙舞爪向砖场扑来。飞蚊嗡嗡嘤嘤,黑沉沉一片,像日军轰炸的飞机。他蹙着眉,嘴得噘很高,两颊嘟肉涨鼓,咕噜骂了一声:“狗贼的。”昨夜蚊帐内几个蚊子骚扰他,手臂、大腿、额头咬出几个殷红的肿块。睡梦中他不停挠痒;因用力过猛,瘙痒变为疼楚,肿块抓成一个个乌紫的肉疙瘩。一会痒。一会疼。折腾他一夜。

他踅回屋里,径直跑入灶间。从水缸中舀出一勺清水倒入搪瓷脸盆,用半个肥皂头往脸盆四处搽抹,盆内吱吱冒出皂泡。他捧盆来到砖场,盆口对准蚊子奋力舞动,旋转。几个回合,他气喘吁吁,浑身滴汗。粘住的蚊子在内壁蠕动,挣扎。他嘴里念咒“去死,去死”,手指将蚊子一个个掐死。他心里掠过一阵满足,惬意,湿黏黏的脸上堆满阴笑。

晚霞洇散,薄暮徐降。密密匝匝的蚊子似闻到集结号,劈头盖脸纷涌而至。面对顽敌,“两斤半”阴着脸,眼瞳中放出凶戾的眼神。他快步至柴垛前抽一把稻草,安放在砖场南头,用火柴点燃,绚烂的火光噗地蹿起。他拿来几株新鲜的艾草覆盖住火焰,立地乌烟漫出,苦涩的艾味立体般溅腾。飞蚊闻后,立地逃逸四散……

“两斤半”长长舒一口气。他站立场地,悠然四顾。兀然发现,隔壁场上一条大黄狗随邻居家的黑狗,团团转。两狗肩并肩身偎身,黑狗移步,黄狗紧追。黄狗不住吐出赤红的长舌,曲身舐闻着黑狗的下身。倏地,黄狗跳将起来,跃上黑狗的后背,急促扭动起来。他盯住抽动的下身,呼吸急促,血脉偾张,两颊涨得通红。一时腿间湿涔涔,滑黏黏。不多时,黄狗从黑狗背上跨下,神情惬意,悠悠走开,黑狗尾随而去……“两斤半”眼珠子绽出,啧啧舌头,咽口涎水。他傻站着,像铆紧的螺栓纹丝不动。                              

2

夏夜短暂,对“两斤半”却是浩浩漫漫,苦撑难熬。他家中两间旧屋早已漏风泄气,仄小的房间如滚热的蒸笼。盛大的热浪无际无涯,酷热像发酵的面团不断膨胀扩展,从床底、墙壁、瓦砾、椽子、桁条前呼后拥,挤压他,围剿他。瓦隙中星星、月亮的微光在床前晃动。叽叽唧唧,夏虫在低吟轻唱。他燠热、烦躁,不能入眠,身子在竹床转辗反侧,搅出吱嘎吱嘎清寂的声响。

“两斤半”迷迷沌沌、似睡似醒。长在肌体的痛楚在漆黑中纷呈登场。记事伊始,父母早逝,他只得和奶奶相依为命。周边所有人都作弄他,侮辱他,视他为玩物。因长得矮小,村人赐予他许多的绰号:侏儒、矮猴子、矮冬瓜、东洋鬼子……上学的路,沉重而漫长。听凭大个子同学的摆布,他似忠实的仆人为他们背书包,左挎一个,右挂一个,手里还拎一个。沉重的书包像蜗牛负着的巨大甲壳,压得他双眼火冒金星;漫长的泥路成了镌刻在他心中无法熨平的沟壑。放学后,去田野割青草。竹篮中渐渐隆起的青草转眼变魔术似到了同伴的篮中。薄暮时分,同伴拎着盛满草的竹篮归家,他的竹篮却只有浅薄一层。他只得孑身蹲着,继续挥镰割草。炎炎的夏日里,他的裤衩突然被扒走,同伴将裤衩藏匿。他光着屁股,凄惶局促,小手按住小鸡鸡,噙着泪,哀求还他裤衩……一时撩动的神经,让“两斤半”变得幽愤起来,心翳像被夜晚的蚊子包抄。他兀坐起来,切齿诅咒,诅咒那些该死的“蚊子”、“蟑螂”、“臭虫”。

    恍惚间,黄狗黑狗媾和交欢的情景浮现眼前。荷尔蒙作祟,他裤衩间硬邦邦的直竖起来,像撑着一把阳伞。先前的不快暂时隐退歇息,莫名的快意在肌体内恣意流淌。他意淫着,眼中溢出莹莹蓝光,满脸肉疙瘩变得黏黏糊糊。他蹑手蹑脚起身,推门去了屋外。月亮发出清寂的光线披在村庄,一切都朦朦胧胧,不甚分明。他来到场角,伸出挺直的家伙,撒一泡尿,抖几抖,便向村东轻盈走去。

    “两斤半”恍恍惚惚,浮想翩翩,脑中晃动着张寡妇丰满的奶子。曾经趁着夜幕,他潜匿在张寡妇后屋浴缸间的柴堆里。张寡妇褪去内衣,露出雪白的肌肤、滚圆的肩膀,两只奶子似糯米粽在胸前胀臌晃抖,“两斤半”像吮吸着麦芽糖般贪婪盯着,一时狂躁不安,肢体窸窸窣窣挲抖。张寡妇瞥见柴堆里的动静,顺势操起火棍朝柴堆猛抽。“哇——”一声长嚎,“两斤半”向外蹿出。张寡妇回过神,嚷嚷起来:“死矮鬼。臭不要脸。不得好死……”

    张寡妇门扉紧闭。“两斤半”踮起脚跟,提着颈脖,将狂跳的心搁在窗前。他圆睁着眼,借着薄稀的星光透过窗户偷窥。影影绰绰,模糊望见张寡妇斜躺的身影。“两斤半”找来细小的木棍,在缝隙中撬拨着窗子的钮配。窗子严严实实,他似乎没有孔子可钻。但他反复拨撬,黑夜中变得极富耐心……

睡梦中张寡妇发觉窗外似有动静。她竭力张开眼,隐约见到窗前头影晃动,心陡地一阵慌张。她捋捋思绪,第一时间闪出“两斤半”那张恶心的脸。对,是矮子,肯定是他。她悄然爬起,端起床头的尿盆来到窗前,迅疾旋开窗户,将脏水一股脑儿泼出……突如其来,“两斤半”淋得全身污秽,像只落汤鸡,鼻翼间充斥恶臭味。他咬咬牙,不吭声;蔫着头,怏怏地消逝在夜的孤寂中。

3

“两斤半”真名魏力,今年33岁,但个子却永远停留在一米三左右。呱呱落地之时,他小得出奇,巴掌大,一坨肉疙瘩。奶奶将他置入竹篮,用杆秤提起一称,两斤半重。村里人图方便,直呼其“两斤半”。喊着喊着,顺了嘴,却将他的真名遗忘。

“两斤半”走在村庄,周围仿佛充斥异样的眼光,鄙视、嘲笑、甚或厌恶。村人疏离他,他知趣乖识,远远避开,谨慎地掖护自己敏感而屈辱的自尊。他像一只流浪的狗——那狗满身污秽,邋遢肮脏,见了人,眼睛瞟瞟,鼻子擤擤,远远站立,不靠人前,它努力不遭人嫌。

“两斤半”的世界实在狭小,几乎没有受欢迎的地方。只有魏东的企业——东方钢窗厂,是他唯一的去处。有事无事 ,他往东方钢窗厂跑。魏东与他沾亲,自小一起长大。魏东枯坐时,“两斤半”陪伴他,吹牛、抽烟、喝茶。隔三差五,魏东去外地出差,会带上他。办好正事,俩人去风景区、大商场闲逛,然后喝个小酒,欢度良宵。魏东忙碌时,他很乖巧,窝在沙发默不作声。一旦有客户上门,“两斤半”似忠实的仆人,帮魏东招客待人。他满脸堆笑,点头哈腰,为客人泡茶、点烟。

魏东的车间每月会产生边角的废铁,几十、几百公斤不等。魏东照顾“两斤半”,半送半卖给他。他喊来三轮车,将废铁拖到收购站变卖,每次有几十、几百元的差价可赚。袋里有了钱,“两斤半”变得滋润逍遥。夕阳晾在西边,村人还在田间劳作。他在场上摆起四方桌,摆置花生、咸菜毛豆、猪头肉、红烧鲫鱼、盐水鸭等菜肴。他翘着二郎腿,啜着酒,口吐烟圈,优哉游哉。半斤白酒下肚,黏糊的脸涨得像火鸡,眼睛眯成一线,口齿含混不清。酒足饭饱,他踏着夜幕,摇摆着身子,摆出男人的气度,向街边晃去。

街的东侧是阳春巷。逼仄的巷子阴暗陈旧,路面坑洼凹凸,随处可见丢弃的手纸、果壳、破衣服、旧鞋子、塑料袋。近些年原住户腾鸟换笼,都搬住到商品房,这里的老屋都赁给外地人开店、栖居两用。起始开的是日杂店、点心店、熟食店、美容店、鞋帽服饰店等。店铺大都生意寡淡,只有美容店的生意见好。说是美容店,实际都不理发,只做按摩、敲背的暗行生意。见美容店生意兴隆,一年半载后阳春巷雨后春笋般冒出几十家美容店。店多成市,阳春巷的生意一时火爆,蜚声远近。

酒精催化,“两斤半”像发情的春猫,肆无忌惮窜进了阳春巷。夜暮中的阳春巷醉眼迷离,霓虹闪烁,影影绰绰。衣着暴露的按摩女次第挨坐,嘴唇猩红,浑圆的胸部像透熟的油菜籽将从壳内蹦裂,雪白粉嫩的大腿不时抖动,发出诱人的气息。那些按摩女双眼闪扫,放出猎取的光芒。男人经过时,青春的脸蛋立地驻满淫笑,向他们频频招手,恣意逗诱召唤。

今晚“两斤半”成了阳春街第一个俘虏。他昂头迈过起始几家,径直去了第五家。前面几家他实地勘察过。那里的按摩女清高,不接纳他,嫌他邋遢不干净。他窝着火,不是同样出钞票,哪儿脏?你们才龌龊,像个公共厕所。心里咒念着,腿脚却不听使唤,仍迈了进去。

“按摩,还是敲背?”

“敲背。多少钱?”

“老价钱,100。”

问得简捷,答得明了。彼此像是地下工作者,谙熟地对接着暗号。

“两斤半”尾随四川妹穿过天井,屁颠屁颠钻进幽暗的房间。“两斤半”想玩新花样,他要四川妹爬到自己的身上。他听人说,这叫哥哥我不动,妹妹全自动。四川妹没睬他,讥讽他,你单薄的身子骨踩坏了,妹妹我赔不起。饥渴难忍,他像黄狗骑到黑狗背上似地跨上女人的肌体。矮小的身子像个娃娃躺在母亲的怀里……

4

中午时分,轰隆隆的阳光瀑泻在“两斤半”的床沿。他白天无所事事,夜晚四处游荡,此刻正沐浴在日光里酣睡。她的嘴角滴着口水,发黄的渍痕洇满枕巾。

“砰砰呯”,紧凑的叩门声响起。“两斤半,起床,起床。快去炳良家,他娘死了。”有人呼喊他。“两斤半”一骨碌爬起。活计来了,他心底漾出喜悦。

这些年“两斤半”练就一套绝活——帮人操办红白喜事。村户的婚宴仿如他自己的喜事,前三早忙到后三早,替主人购物、拣菜、端菜、洗涮、放鞭炮、搬嫁妆。他像池中哔卟游弋的一条小鱼,在主人家来往穿梭,忙不迭地。主人的奖赏是,让他大鱼大肉饱餐数日,最后赐予他一个红包。

炳良家门口围聚着亲戚乡邻。“两斤半”俨似主人的身份拨开人群,大步跨入。一进门,他攒足精气神,扯大嗓门,对着炳良娘哭喊起来:“哇,我的亲娘啊,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啊……哇,我的亲娘啊,你命苦啊,还没享尽天福,早早离开我们……”边哭,边挤出几滴眼泪。呼天抢地,亦真亦幻。在场的儿孙亲戚经不起他渲染,动起真情,呜呜哇哇哭作一团。

“两斤半”忙得不亦乐乎。他轻车熟路,关照旁人端来热水、毛巾。他曲膝下跪,朝炳良娘虔诚地叩了三个响头。随后夹着哭腔高喊:“娘,你好好安息。儿子为你净身换衣。”围观的人群向后退避,胆子小的径直离场。“两斤半”举重若轻,神情沉着。炳良娘半睁着眼。他附在她头前,细语道:“娘,你安心地走吧”,边说边轻轻摩挲她的眼帘,让她慢慢闭合双眼。他熟练地退去她的衣裤,从头部往下轻柔擦洗。拭擦几下,毛巾在脸盆内搓洗、绞干,再擦。水脏了,唤上一盆,继续,直到通体清爽干净。随后拿出簇新的衣裤,一件件为她耐心套上……

出殡时刻,“两斤半”头戴孝帽,腰挽白布,跪在炳良娘身旁,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号哭:“我的娘啊,你从小一把尿一把屎,辛辛苦苦将我们拉扯大,吃尽了苦头。你一辈子省吃俭用,为的是我们子女成家立业。好不容易熬到今朝,日子好过了,你可以享清福了,可恨的病魔不张眼,夺走了你的性命。你抛下大家,孤零零地走了。苦命的娘啊,呜呜,哇哇……” 哭着,喊着,“两斤半”不自觉地和自己对照,想起自己早逝的父母,苦命的身世,眼前躺着的仿佛是自己的亲娘,一阵悲怆袭来,他呜呜哽咽,音调渐哭渐降,泪水却哗哗涌出……

出殡路上,“两斤半”手执幡竿,走在队伍的前沿。他不时把冥钱撒向空中,边撒,边呼喊:“大鬼小鬼,让让道,行个方便,让我娘顺利到达阴间。”

途经村庄,他撒着冥钱高呼:“娘,经过钱王村啦。”

过桥时,又是一把冥钱,呼喊:“娘,经过大船桥啦。



5

“两斤半”嗅觉灵敏,周边的事瞒不住他。他眼珠子往村子滴溜一转,所有事情尽收眼底。那日出门,他扫视村庄,感觉气氛异常。村里人东一撮、西一簇,交头接耳,鬼鬼祟祟,形迹可疑。他纳闷,村里准有大事发生。

果然,傍晚时魏东的弟弟魏国上了“两斤半”的门。魏国先是寒暄,绕着圈子和他闲聊。半个时辰后,魏国才道出了正题。前几年国家修筑高速公路,征用村里土地,部分赔偿款被村委移作他用,摊到村户每人至少5000元。最近,村会计的儿子中专毕业,要求安排进村委工作,被书记拒绝。为发泄不满,会计把实情透露给村民。村民知道后,不断向乡里反映、交涉,要求公开账目,还款于民。村民屡屡上访,徒劳而返。

    5000元,多么诱人的数目。“两斤半”如电石擦火思维雷电闪烁,欲望的火焰夹着嘶嘶声响腾地燎原,火焰中跳跃出美味佳肴、阳春巷粉嫩性感的肌肤。这帮臭虫、苍蝇、吸血鬼,他口吐飞沫,大大咧咧骂着村干部。末了,问魏国怎么办。魏国迟疑着,吞吞吐吐传递信息,说村里阿狗、阿大准备明日一早去高速堵路。“两斤半”闻后,皱起眉头故作沉思,之后拍手称快:“好,好主意。事情闹大,上面才会问询。”

第二天,“两斤半”起了个早。开门一望,村民三三两两向高速涌去,手里抱着木板、椅子,手持铁耙、锄头等。“两斤半”环视四周,见没啥可持,顺手抱了一捆稻草,急吼吼奔去。

高速堤岸下,蛆虫一般聚拥着百来个村民。他们犹豫着,不敢往上爬。“两斤半”气吁吁赶来。人群开始起哄:“‘两斤半’来了,‘两斤半’来了!”话里含着赞许鼓动,似乎只有“两斤半”才有魄力和勇气上高速。一向自卑自贱的“两斤半”,经不住抬举和撺掇,倏地弓下身子,猴子似蹭蹭几下爬上高速。他接过众人递上的物品,抛向路面。稻草、木板、椅子、铁耙等横七竖八躺在路间,由南而北的道被堵住。一辆辆汽车鱼贯壅塞,列成长队,足有数百米长。七手八脚,又有十多人攀上公路。“两斤半”叉着腰,直立中央,凛然威武。众人呼拥着他,好像唯他马首是瞻。他自豪,飘飘然,感觉这辈子从没有像今天这般风光,受人器重。

警车鸣笛,呼呼驰来。黑压压的警察手持警棍、盾牌,向出事处蜂拥而来。见状,人群开始溃败,窸窸窣窣滚下高速,悄然逃逸。警察抵达时,只剩下魏国、阿狗、阿大、“两斤半”挺立在高速路中。一副无所畏惧的神情。警察一个个跃上高速,边清除路障,边把魏国、阿狗、阿大按住,反剪双手押下高速。一名警察紧攥住“两斤半”的颈脖,将他拎出地面,老鹰抓小鸡似的撵走……

审讯室内,审讯人员铁青着脸,威风凛凛。强大的震慑力让“两斤半”无力招架,神经滞胀瘫痪,思维好像严重风化像蒙上厚厚的包浆。脑子里只记得一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警察问啥,他都点头称是。凡事不论是否、大小轻重都承揽下来。此时的“两斤半” 思想比起他的个子更矮,矮了一大截 。

魏东知道弟弟被抓,四处奔走,上下打点,竭力为弟弟求情,疏通关系。阿狗、阿大哼哼哈哈,一团和气;紧要的事一概推诿不知,全都搡给“两斤半”。一周后,三人释放回家,相安无事。只有“两斤半”继续关押受审。说是要移交法院审判。

两月之后,“两斤半”被法院判处有期徒刑三年六个月,剥夺政治权利一年,罪名是“扰乱公共秩序罪”。判决后,“两斤半”没上诉,被押解到苏北某监狱服刑。

转眼已是深秋。江南的秋似乎愈发没了先前的模样,浸淫夏的气息韵味,裹挟着湿热昂头挺胸款款前行,一如村里游手好闲之辈,在满世界放出鄙嫌唾弃的眼神里,仍特立独行,稔恶不悛。没了“两斤半”的影子,村庄依然太平,光阴永是流逝。村里人渐渐将“两斤半”遗忘,就像遗忘他的真名一样。







王才兴,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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