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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庄轶事 小小说
东北雪
民国初年，南庄发生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儿。话说南庄屯曹家大院的主人曹大善人，家道兴盛，骡马成群，土地百垧，娶了三房太太，生了八个千金，号称八仙女。只可惜三房姨太却没降下一个男丁。不过，曹大善人并没泄气。他始终坚信：母鸡多，没有不下蛋的。到了六十大寿这年，三姨太果真生了个男婴，起名叫会来。会来自然成了家里的宝贝疙瘩，备受全家男女老少的青睐。这会来生下来就小胳膊小腿的，长到四岁依旧长在众人的怀里，很少下地跑着玩。于是这孩子便养成了胆小害臊的毛病。一听见天打雷就吓得直哭，常常撒尿尿湿了奶妈和姐姐们的衣襟。会来直到十来岁的时候，曹家也一直很少让他到大街上和孩子们一起跑着玩，生怕别的孩子欺负，更害怕有胡子土匪虏了去做人质。会来只好闷在屋里做私塾老师留下的功课。
会来在众星捧月中渐渐长大了。到了十六这年，家人便开始给会来张罗婚事。曹大善人知道儿子胆小懦弱，便一心给儿子选择一个既漂亮又泼辣的姑娘做老婆。选来选去，看中了本屯的姑娘何仙姑。这何仙姑比会来大三岁，嘴一份子，手一份子。人长得眉清目秀，杨柳细腰，牤牛身儿，大屁股棰。据说，这种女人少生女孩儿，专生胖小子。跟曹家噶亲家，何家自然求之不得。只经过媒婆三言两语，这桩婚事便订下了。以防夜长梦多，事不宜迟，订了婚就过头茬礼，紧接着又过二茬礼，绸缎布匹自不必说，还有数量可观的现大洋。男女双方老人都乐得合不拢嘴。
风水大师说正月初八是嫁娶的好日子。曹家按照风水大师的说法，就选在正月初八给儿子完婚。会来和何仙姑的大婚之日，曹家把婚事办得隆重红火，有声有色。全南庄屯子的人都来祝贺随礼。酒宴上，老亲少友开怀畅饮，嘴里说不尽的奉承话。
宴罢客散，已是掌灯时分。新郎新娘在家人的簇拥下进了洞房。人都说“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是人生四喜。这会来跟何仙姑的洞房花烛夜男欢女爱，鱼水之欢，可想而知了。
万没料到是，新婚第二天一大早，那何仙姑竟然离家出逃了。此消息一经传扬开去，南庄屯子里便炸开了锅。人们都感到蹊跷，不禁发问：怎么会这样呢？有知情者透露消息说：“会来不像个男人，不会睡女人。”
这消息一传开，便成了天大的笑话。屯子里立即就像炸开了锅，沸腾起来了。有人说：会来这小子一定有病。有人说：哪有猫见了鱼，还会老老实实趴着的呢？也有人说：睡女人还没听说过有学徒的呢？总之议论纷纷，众说纷纭。
这时候双方家长都急得火烧火燎，毛了丫子，四处寻找何仙姑。后来还是娘家人在何仙姑一个远房姑姑家把新娘找回来了。问何仙姑为啥要逃婚，何仙姑只是吧嗒吧嗒地掉眼泪，始终不肯说出实情。
无论双方家人怎么开导，众乡邻们怎么劝说，何仙姑始终不肯回头。最后还是老媒婆的巧嘴起了作用。老媒婆劝导何仙姑说：“我也是个过来的女人，我了解男人。会来是个好男人，就是有点面矮，头一回挨近女人的肉体，有点害臊，不好意思动弹，这倒证明他是个好男人。我打保票，往后你们小两口都互相熟悉了，锻炼锻炼就一定会夜夜稀罕你的。俗话说，好饭不怕晚。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啊？”何仙姑脸一红，噗嗤笑了。这才算拧着鼻子扭扭捏捏地重又回到了曹家。她再次回到曹家，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她变得寡言少语，脸上冷冷落落的，没有一丝笑模样，仿佛有许多难言的苦闷埋藏在心里。她似乎对自己的男人好了些许。事事像个保姆似指教丈夫。会来当然也是唯唯诺诺，言听计从的。曹大善人这才算松了一口气，但依旧有些担心日后。他发现会来平时和马二驴子有些投缘。就让马二驴子多开导开导会来。马二驴子是曹家雇的长工，常年住在西厢房里，只有过年才回家一次。这马二驴子人长得很魁梧，浓眉大眼的，眉心有一块红痣。此后会来常去马二驴子住的西厢房待一会儿，唠一会儿嗑。有时候难免提起男女的那点儿事儿。会来红着脸说：“她膈应我，动不动就说让我不是个男人，让我离她远点儿。。。。。。。” 马二驴子说：“你咋不对她说呢，你是我的女人，我想啥时候要你，就啥时候要你。这是我的权力。”
“我不敢。”
“操，真完犊子。要是换了我，准保叫她服服帖帖的。”马二驴子笑着说，“我就纳了闷啦，猫搂着耗子也能睡着觉。”
一来二去的，会来和马二驴子混熟了，仿佛亲哥们儿似的。
有一天，何仙姑发现会来站在西厢房门口和那马二驴唠嗑，两个人好像唠得很近乎。于是也凑过去搭讪几句。那马二驴子见了何仙姑走过来，便热情地打招呼。尽管这马二驴子比何仙姑大几岁，但未曾说话都是一口一个“少奶奶”地叫着，叫得何仙姑心里热乎乎的，红着脸冲马二驴子点头一笑，便转身回屋里去了。
何仙姑的肚子一天天膨胀起来了，胸前的奶子也高大起来了。曹家人断定何仙姑已经怀上了，全家人的脸上都现出了喜色。
到了第二年正月，何仙姑终于要临产了。曹家早早请来了老娘婆。等到临盆，孩子生下来了，是个男丁。长得胖乎乎的，肥头大耳，眉心有一块明显的红痣。乡亲们络绎不绝地挎着鸡蛋筐子登门下奶了，看看月窼子里的孩子，都夸奖说：这孩子真可爱，肥头大耳的，脸盘儿长得跟他爹一模一样，活像是从会来脸上扒下来似的。曹大善人笑着说：“我曹家总算有根后啦。我们的家业有继承人啦。
“是啊，是啊，”众人附和着笑，只是笑得不很自然。
作者：李锡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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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8-6 17:1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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