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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头槐(长篇小说)(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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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7-20 05:10:3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第九回   两小无猜青梅竹马  情窦初开女貌郎才
高家村村东头有个石砌的戏台子,从高新亭记事起就经常有京剧的江湖班子流动在各村演出,村里请他们来演上三五天,锣鼓一响,孩子们便兴高采烈的,就连大人们也笑逐颜开,竞相邀请亲朋好友好来看戏,嫁出去的姑娘也会带着女婿、孩子们回娘家看戏。儿时的高新亭还经常带一群孩子,在学校把玉米缨子绑在木棍上当枪,粘在嘴唇上当胡须,自导自演,你出我进学着戏里的角色,用嘴伴奏,锣鼓胡琴全有了,咿咿呀呀唱大戏。
村里还有一套祖上传下来的绝活舞狮子,据说这是方圆几百里绝无仅有的,狮子要晚上舞,只有在夜间配上灯笼火把,放出的烟火才能在夜空中犹如天女散花。
胶东军区八路军进入这片热土后,整日行军作战,鞍马劳顿,无暇顾及成立专业文工团,由于“黎明剧团”和许世友司令有约,剧团不间断地抓紧时间排练一些新剧种、新剧目,只要部队需要,剧团时刻出发慰问部队将士。
原领班的班主高连发,因戏班解散了回到村里,那几大箱子道具正好派上用场,这一点他应是为黎明剧团立下汗马功劳。由高卓臣、王文占执笔创作的《大翻身》更是名扬天下。部队在哪里打仗,黎明剧团就到哪里慰问演出,曾到过莱西、桃村、即墨、牟平等很多胶东地区,深受部队官兵的欢迎,并收到部队多次颁发的锦旗奖励。如今演出的节目仍以传统的京剧曲牌为主,几年来又增加了像《四进士》、《打渔杀家》、《杨门女将》、《三打祝家庄》等等;现代的有《白毛女》、《三世仇》、《大翻身》等,还有一些宣传抗日救国的进步剧目。
高新亭演出了《大翻身》剧后出了名,在胶东军区中人人都认得大虎子,如今还排练了附合当前形势的减租减息的节目,他还增演了反派角色日本鬼子兵探地雷、拔草人等等小剧目。此时的高新亭已经长成了玉树临风的大小伙子,他英俊的面容和舞台上的俊俏扮相,也博得了剧团里许多女演员的青睐。他扮演水浒剧中小李广花荣,在各村演出时许多姑娘看得神魂颠倒,不断向他频送秋波,甚至还有胆子大的在高新亭后台卸妆时公然在旁等候,娇笑着约高新亭出来走走到家坐坐,但是都被他婉言谢绝。
在本乡招收的那个演《大翻身》出了名的薛玉兰姑娘,因为人稳重、责任心强团里还委派她管理剧团的戏装和剧务。因她喜爱京剧,也有些功底,在女演员因故不能出台时她还能临时串个场救个急。一晃两年过去了,薛玉兰已年方十八岁了,女大十八变,必竞不是演《大翻身》剧时的瘦若轻飘了,如今已变得杏眼桃腮,身穿紧身的白裤褂,背后垂着一条大辫子,就像一株亭亭玉立的白玉兰。二先生在尹家教学时,她曾跟二先生读过五年书,她家祖上世代行医,传到她爹薛桂德这一代,医术更有进展,是朱吴、盘石、高家一带远近闻名的老中医,也是卓臣发展的地下党员。玉兰深受父亲的影响,医术也很精湛,思想进步,跟新亭堪称知音知已。
高新亭和薛玉兰几年的同台演出,堪比古时同窗三载的梁山泊、祝英台,薛玉兰是个极其聪慧的女子,每当高新亭化妆上头时,她都能在旁侍候,打点得周周到到的;高新亭一台武戏下场后,正在口干石燥之时,一双纤纤玉手捧过来一碗凉茶递到他的唇边,新亭抬头一看,玉兰一双杏眼,忽闪忽闪,正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已。不知从何时起,高新亭心里起了一丝异样的变化,一天不见到玉兰姑娘,他心里就没着没落的,好像缺少了什么。一次,薛玉兰三天没有来剧团,临时顶替剧务的人,不是拿错头盔,就是拉错幕布,把团长高连谱气得连骂带数落,还差点撵他回家,高新亭打听过后,才知道玉兰姑娘病了。第二天剧团休假,高新亭左思右想老是放心不下,玉兰的倩影总在他脑海中闪现,于是他决定到薛家村走一趟看看玉兰。
高新亭在集上割了二斤猪肉,为了防身,他还在腰间藏了匕首,他提着猪肉,迈着矫健的步伐,顺着山路向薛家村走去。
天过晌午,初秋的山野一片金黄,天高气爽,蓝天白云;一眼望去,漫山遍野五谷丰登,金光灿烂;金风送爽,草浪汹涌,绿茵茵的庄稼宛如翠裙起舞,随风翩翩。
高新亭走在蜿蜒的山路上,惬意地欣赏着秋日的美景,嘴里不觉哼起了秧歌小调:“今年是一九四二年呀,高家村的秧歌来宣传,先问首长们一声好呀,再问同志们你可安,咚嘁咚嘁咚嘁锵,嘁咚嘁咚嘁锵……”
山风吹过,把他悠扬的小调也带向了远方。正在高新亭四下张望之时,猛然看见山坡下一个熟悉的白色倩影在五颜六色的山花中飘动,是玉兰?高新亭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看,真的是玉兰!只见玉兰在百花丛中,一会儿钻进去,一会儿闪出来,追着蜜蜂,戏着蝴蝶,全然没有理会到山路上走来的高新亭。
一个姑娘家独自一人在山洼里玩耍,毕竟使人不太放心。这时候的玉兰看样子是玩累了,垂着一条大辫子,正靠在一棵大槐树上歇息,高新亭想喊她一声,又怕打搅了她的兴致。转念一想,我悄悄走近她,吓他一吓,也是给她个惊喜,想到此,高新亭蹑手蹑脚走过山坡,穿过树林草丛,静静地向玉兰走过去。
正在高新亭就要接近玉兰之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一截从树梢上往下延伸出的像锥形灰黑棒槌似的带麟的活物正在徐徐蠕动,高新亭敏锐的目光侦视到玉兰身后树上不到一米处一条大蛇正要袭击玉兰!这条蛇有碗口粗,探起足有三尺高的头吐着黑信子,麟黑泛光的三棱头上两只山葡萄的黑眼正死死盯着玉兰。
高新亭当即吓出一身冷汗,他在山里生活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蛇,高新亭身体蹦紧如一块冷钢,他紧握匕首,注视着那蛇的动向。而此时玉兰竟浑然不知,她仍靠在树上,好似睡着了一样。那黑蛇弓起蛇身,昂头向后,张着大口,吐着信子……就在千钧一发时刻,高新亭手一扬,一道寒光,匕首飞了出去,正好扎在黑蛇三寸之处,并将黑蛇牢牢钉在树干上,高新亭纵身跃起,将玉兰抱离大树,滚倒在草坡之下。
玉兰如梦如幻,还未反应过来,滚在在草坡上睁开杏眼一看,躺在高新亭怀里,桃腮微汗,惊异之下,羞涩地喊道:“二哥,是你?你怎么来了?”
高新亭“嘘”的一声,用手轻捂在玉兰的小嘴上,然后又指向大槐树。玉兰抬头一看,刚才依靠的大槐树干,一把匕首钉住一条黑蛇,蛇身在不停地垂死扭动,慢慢终于停住了挣扎,蛇头和蛇尾垂了下来,死去了。玉兰吓得把头紧紧埋在新亭怀里,喃喃地说:“二哥,刚才如果不是你,那我……”
高新亭扶起了玉兰,拍拍她还在簌簌发抖的肩膀,笑着说:“没事了,玉兰,一切都过去了,你怎么一个人跑到山上来了?”
玉兰理了理鬓发,娇羞地笑着说:“我前几天在演夜场时受了凉,和团长请了假,想回家歇歇,可是只歇了二天,就呆不住了,总想着剧团里的事,还有,”玉兰不好意思地停了一下,“就是心里总有你的影子,也不知谁侍候你,耽不耽误事,越想越烦心,妈担心我身子弱,又不让我去剧团,没法,就一个人跑到山上散心来了。”
高新亭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我说呢,我也是几天没看到你,心里觉得没着没落的,心里放心不下。你不在时,高连谱临时找了个人顶替,结果剧务被他弄得烂七八糟,气得高连谱把他臭骂了一顿。正好今天团里放假,就来看你了,恰好遇上了。”
玉兰双手臂抱着新亭的腰,动情地说:“二哥,谢谢你!”说着又把头埋在了新亭怀里。高新亭已经闻到玉兰头上的淡淡发香,他从未有过的一种幸福之感涌过全身,他不由自主地捧起玉兰的桃腮,爱抚地说:“玉兰,万事都是缘分,天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
高新亭拔下匕首,砍掉槐树上一棵粗枝,削尖枝根,然后提起蛇头,双手掐着蛇脖子,用力高高擎起,只听“嗤”的一声,那蛇额下被挂在了树上,像屠夫挂了一扇猪肉,高新亭欣赏着着丰厚的战利品,笑着说:“这蛇皮可蒙胡琴,剧团里正用得上呢。”
高新亭边说边操起匕首,从蛇头边挑开蛇皮,然后口衔匕首,双手用力向下拽撕,“突噜噜”,就像剥葱皮一样扒下了蛇皮。高新亭用树枝挑着蛇皮,和玉兰一前一后,走下山坡,穿过树林,趟过小河,在夕阳的辉映下,两人披着一身的晚霞,向薛家村走去。
来到玉兰家后,玉兰向爹妈讲述了山上的惊魂一幕,玉兰爹娘看到放在院里的蛇皮,惊诧不已,连连向高新亭道谢。玉兰娘看着已长成一表人才的新亭,已不是几年前来家里学艺的那个大虎子了,乐得简直闭不上嘴;又加上都看过他与女儿演的戏,那舞台形像简直在他们老俩口心中深深地扎下了根,如今洒脫脱挺立在她们面前,怎不让人心花怒放?她端起一碗水递到新亭面前,笑着对高新亭说:“孩子,再来就别拿东西了,咱这就是一家人啦。”边说边又和女儿麻利地炒菜烫酒,还杀了一只鸡,热情地招待新亭吃饭。
在饭桌上,紫面长髯一脸慈祥的薛中医边给新亭倒酒,边笑着和他拉起家常:“新亭,我和你爹二先生是老相识了,那几年二先生在俺村教学,玉兰跟他念书,我敬仰他,常请他过来坐坐,喝杯薄酒,聊聊家常。”
“薛大叔,那您都和我爹都聊些什么呢?”高新亭好奇地问。
“天南海北,什么都聊,从大清朝聊到孙中山,从孙中山聊到国共合作,还聊了共产党、毛泽东,真是酒逢知已千杯少啊!二先生学问好,出口章成,我也懂些文墨,我俩经常是一说一答,即兴联句,呵呵,真是其乐无穷啊!”
“大叔,您把和我爹联的句说给我们听听呗。”
“好啊,那我就说几句。”
薛中医理了理飘在胸前的长髯,略加思索,开口说道:
“我说:‘能听君子一席话,不接小人二百钱。’二先生说:‘君子之交淡如水,君子谋道不谋食’;我说:‘能给好汉牵马坠蹬,不给熊墎当祖宗。’二先生说:‘世上一流举人,二流医,举人读书谋仕途,医者行医为黎民’;我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文章千年会说话,诗书济世长。’二先生说:‘人生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我说:‘人生得意须尽欢,千金化去自会来。’……”
“她爹,菜都凉了,快陪着新亭喝两盅,吃饭吧,怎么一说起和二先生的事,就乐得跟个孩子一样。”
“好,喝酒,新亭,你是我的好友二先生的公子,有学问,求进步,你是我眼里文武双全最优秀的青年,又处于书香门第,我闺女交上你,照现在的实行话叫什么来着?噢,对了,男朋友,也值了!”
“爹,新亭刚到咱家,看您怎么说这话呢。”
玉兰桃腮带赤,给新亭一个劲地夹菜,薛中医面色红润,有些微醉,又要给高新亭倒酒,新亭见状,赶紧制止,连说酒已经喝足了;玉兰娘端上迎客饭——胶东打卤面,新亭连吃三大碗,一个劲地夸赞奖玉兰娘手艺好。
酒足饭饱之后,天色已晚,薛家苦留不住,高新亭走在回路上,仰望夜空,玉兰笑盈盈的倩影始终盘旋在他的脑际,他趁着皎洁的月色,大步流星地赶回了高家村。
从此,两人的关系更加密切了,每到高新亭演出,薛玉兰侍候得更加体贴,夜场结束后,两人经常结伴散步,山坡下、小河边、柳荫下,到处都留下了这对金童玉女的俏丽身影,剧团的伙计们看在眼里喜在心上,都衷心地为这一对好青年送上祝福。
高新亭跟薛医生学过中医,是民兵队里的文化教员兼卫生员,玉兰也是半拉中医,民兵队和剧团里谁有个伤病灾的,两人经常配合联手治病配药,治好了不少伤病,把个高洪昌、高连谱乐得逢人就夸两家的老人有福气。高新亭的三姑听说此事后,觉得一边是她娘家侄,一边是她婆家亲戚,这门亲事门当户对,于是毛遂自荐,主动担当起撮合这门亲事的大媒,她往返于薛家和高家,说合亲事,两家对新亭、玉兰之事十分满意,当即都同声应允。两人在剧团闲暇之余,也多次到对方家里串门看望老人。
时值冬日,数九寒天,高新亭到外村参加民兵训练,一去就是半月有余。一天晚间,玉兰在高家村黎明剧团参加排练,忙完了剧务,已是半夜。因新亭不在,天又晚了,同团女演员高玉娥邀请玉兰到她家宿上一宿。玉兰先来到玉娥家中,因心里挂着新亭,一个人孤单地躲在房里,默默地想着心思,高玉娥挑帘进来,见玉兰双手托腮,对着油灯,两眼发直,默然不语,高玉娥“噗嗤”一笑,哼着戏腔:“这可真是劳燕双飞,痴情小姐单相思——想情郎了吧?”
玉兰羞涩地一笑,绯红了双颊,油灯下,就像一朵盛开的桃花他说:“玉娥姐,新亭出门都半个月了,我算计着该回来了。”
高玉娥见玉兰桃腮带赤,笑吟吟地说:“呀,妹子,白玉兰变成粉桃花了,我要是新亭,也会被你迷倒的,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听团长说,新亭训练已经结束,明日就返家了。”
“真的吗?可是要回来了。”
“明天团里休假,傻嫚,今晚好生睡个觉,明儿去看他吧!”
“知我者,玉娥姐也!”玉兰抱着高玉娥的脸颊亲了一口。
第二天天一亮,玉兰早早起身,对着镜子轻施粉黛,刻意打扮得周正,梳好乌黑的大辫子,穿着浆洗得干干净净的白衣裤,顺着沟北柳树大堤,往村西头二先生家走来。
胶东农村出了正月,天气渐暖,草房上的积雪经太阳照晒,开始融化,顺着房檐开始滴水,但遇到冷天夜间的滴水又冻硬,屋檐下形成了一排排玲珑剔透长短不齐的洁白冰柱。孩子们举着扁担、担杖捅下来填到嘴里,“咯嘣咯嘣”如嚼着冰糖快儿。
二先生的房檐下,孩子们正在嬉笑玩耍。十三岁的弟弟泉亭身穿长棉袍,双手冻得青紫,挥着担杖,朝屋檐下那一排冰凌钻子破坏性地打去,“哗啦啦”,院子里落下无数颗冰钻,如同滚落一地的晶莹碎玉。
“别打了,你把家里屋檐下的一道美景都破坏了,多可惜!”
十五岁的瑞亭,已长成个半大姑娘,在一旁惋惜地指责弟弟。
“傻嫚,脑子不转弯,你现在不打它,待明日太阳一出,它就化了。”泉亭说。
“也倒是,”瑞亭说着来到屋檐下,指着一根长长的如拐杖似的漂亮冰钻说,“这根最长,打下来送给玉兰姐姐吧!”
“好咧,你往后点,别砸着你的头。”
泉亭边说边走到那颗长冰钻下,正要举杖,却又停手,思忖着这么长的冰钻抅下来接不住也是个跌断,怎么献给未来的二嫂?
泉亭走近姐姐说道:“玉兰姐姐个高,咱搬出凳子让她亲自手摘这天赐物件,等二哥回来,让她递上,权且当个见面礼,你说二哥能不高兴吗?”
“此话有理,就这么办!”瑞亭赞赏地说。
正在此时,泉亭指着大门外大声喊道:“你看,谁来啦?”
瑞亭扭头一看,原来不知什么时候玉兰站在门边,正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瑞亭欣喜地说:“这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玉兰姐,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来了也有会儿了,这不正看着你们打冰钻呢,还听到泉亭弟弟说要送给我吃。”
“快来,玉兰姐姐,这颗最大最长的冰钻就留给你的,你个高,来摘吧。”泉亭边说边飞快地跑回屋里,拿出一个木凳儿。
玉兰看了看凳子,摇摇头说:“不行,够不着,再加一个凳儿差不离。”
泉亭跑进屋去又搬出一个凳子,三个人一起鼓捣着将两个凳子摞好,瑞亭、泉亭在两边使劲把牢着凳子腿,玉兰小心翼翼地爬上第二层凳子,然后慢慢地直起腰来,伸开长臂,抅向了冰钻,但还是差点距离,无法将冰钻摘下。正在她思忖着如何摘下冰钻的时,由于注意力过分集中,一脚踩空,整个身子失去平衡,向院子跌了下去!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也吓得瑞亭、泉亭不知所措。
   “不要怕!”
忽听背后一声大喊,一双有力的臂膀将正在跌下的玉兰接住。
“二哥,是你回来了!”
随着瑞亭、泉亭同声欢呼,高新亭将惊魂未定的玉兰稳稳放在地上。
原来是高新亭在朱吴村参加完民兵训练后,带着全乡民兵比武第三名的好成绩,带着对玉兰的深深思念,兴冲冲地赶回家来。在大门口,他看到玉兰和弟妹们在摘冰钻,屋檐下一排错落有序的晶莹冰钻配着玉兰那窈窕的身材,午间阳光映着她那粉红的脸蛋,好似一幅美丽的图画,正是:茅屋依炊烟,仙女踏云来。他本不想惊扰他们,只是在玉兰失手下跌之时,他才运功发力,跃进院内,出手接住了玉兰。
玉兰呆立在院内,瞪着惊恐的眼神,半晌才缓过神来。
“玉兰,你受惊了!”新亭双手拉住玉兰。
“二哥,是你回来了?想死我了!”
玉兰既高兴又委屈,她一把将新亭抱住,竟呜咽了起来,这呜咽声中有太多对二哥那日日夜夜地思念之情,随着这滴滴热泪奔腾泻出。高新亭心里暖暖的,一时竟无言以对,他看了看屋檐下那颗未被玉兰摘下的冰钻,心里忽然有了主意。
妹妹瑞亭在一旁嚷开了:“羞,羞,羞死个人,抱着玉兰姐姐半天不放,癞皮狗,不要脸!”
高新亭不好意地松开玉兰,笑着对瑞亭说:“看我打你这个小搅屎棍,你们没完成的任务,看我来完成!”
说完,高新亭三下两下,搬开凳子,吸了口气,搓搓手心,口中念念有词:“提提裤子,煞煞腰,跟嫚儿她爹摔个跤,梁山好汉花荣来也!”
“哈哈哈……”
弟弟、妹妹笑了,玉兰也被他逗得破涕为笑。
只见高新亭垂掌、绷腿,在院中练了几趟螳螂拳,然后双脚一跺,身子平地窜起丈高,屋檐下那颗长冰钻被他瞬间摘下,尾部带起一绺草根,他双手拖着冰钻来到玉兰面前,然后滑稽的单膝跪地,像演员高声道白:
天上摘星星,
云里捉月亮。
大海捞金簪,
屋檐抅冰钻。
一头尖尖一头圆,
献给姑娘是情缘。
玉兰笑得直不起腰来,弟弟、妹妹笑得前仰后合,玉兰接过这情深义重、晶莹洁白的冰钻,折成四段分给新亭瑞亭、泉亭各一段,大家咯嘣咯嘣,大嚼起来,冰钻是那样香甜,直甜到心坎里。
大家正在嘻嘻哈哈说笑中,大嫂瑞芝从屋内走出,笑着喊道:“天晌了,瑞亭、泉亭,你玉兰姐是个客,你二哥又才回家,只顾缠着玩儿,快领他们回家吃晌饭!”
“噢,吃晌饭喽!”
瑞亭、泉亭一手一个,欢呼着拉着玉兰、新亭跑进堂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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