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节的思念》
母亲已离开我们六年,父亲刚过世一周年。两位老人生前对我们小辈的关怀无微不至,因此三代人感情极深。母亲去世后,我们在她的坟前立了一块碑。父亲去世后,我们又在碑上补上父亲的名字。这样,我们感到他们在天堂会生活的就更美满更温馨。今年的母亲节,我们弟兄几个带着各家的孩子,来到了父母的坟墓前举行了一个新的墓碑安放仪式。望着坟头上迎风摇摆的蒿草,还有新长出的五谷杂苗,我们思念的泪水像断线的珍珠不断的流出。爸爸妈妈,过去的苦日子过完了,你们却老了,现今的好日子开始了,你们却走了。尤其是苦命的妈妈,今天是您的节日,我们是多么的思念您,您能不能和老爸再翩翩起舞,能不能与家人们再引吭高歌,因为这都是您的最爱。您能不能再给我们做一顿手擀面,再包一次海菜包子,让我们再尝尝妈妈的味道。望着香炉里上升的袅袅紫烟,冥冥中,思绪回到了四十年前...... 在远离大陆的渤海深处,有一个面积十多平方公里的小岛,这就是我父母的老家-砣矶岛。这里的岛民世代打渔为生,祖祖辈辈的男人与海浪抗争,女人们打理家庭,照顾老小。在岛子的中心大口中村一个老旧海草房内,我的母亲就租住在这里。她用赢弱的肩膀,独自拉扯着三个未成年的孩子。那时,爸爸在烟台工作,一年回不了几次家。妈妈既当爹又当娘,每天上班的间歇要给孩子喂奶,还要买菜做饭,生活的重担全部压在她的肩上。好在有房东老奶奶帮衬,还有住在大口北村的姥姥、舅舅一家相帮,才勉强度过艰难的每一天。 每天早晨天蒙蒙亮,妈妈就匆匆爬起来添柴、烧火、做饭,然后招呼兄弟三个起床,老大老二已能自己穿衣服,最小的老三比我小五岁,还在吃奶。收拾停当后,老大自己上学校,老二上姥姥家,妈妈给小的喂完奶,赶紧送到本村的梁嫂家看护…… 当妈妈拖着疲惫的身躯下班,当外面传来隐隐约约的足音,已回家的俩兄弟就会敏锐得感觉到,欢叫着跑出去迎接她,大的抱妈腰,老二要妈抱,好不热闹。 为打造我们北村的新房, 妈妈付出了巨大的艰辛。那时盖房的地基是舅舅帮忙批的,大工是请的当地瓦工,小工是亲戚朋友义务帮工,当然不能白帮,要给点好处,比如当时紧俏的粮票、布票啦,也有给大前门烟的。说起来盖房是岛民最大的一件事,而盖房要备石料、腰根(指木料)、膏泥等,还要脱土坯盘炕用,而最大的硬件就是石料。当时盖房子不像现在用砖头或轻气块,而是就地取材山上的岩石。我家就请人在霸王山顶,用钻眼放炮取石,只听“轰”的一声,巨石轰然塌到崖底,然后,再用人工将一块块石头,装上舢板,运到岸边。当然这个活我们自己干不来,全是雇佣包工队干的。如何把这些石头运回家也是个难题,也不能所有活计都雇人干,爸爸又不在家,没办法,妈妈只有发动我们全家和亲戚齐上阵。妈妈推着一个两边筐里装满石头的独轮车,我们俩个半大的孩子在前面拉,后面跟着一个拖油瓶。这情景,我觉得用愚公移山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 更难忘的是妈妈对我的那份呵护。她把大部分精力,毫不保留的奉献给我,只因我最瘦弱。我出生的年月,正赶上三年自然灾害后几年,大人都吃不饱,何况是腹中的胎儿。我天生营养不良,又赶上后天挑食,忒细的小脖颈,托着一个大脑袋。为此,妈妈四处求医问药,听说脾是后天之本,治疗营养不良最重要,她就找中医看诊、号脉,给我开了大量补脾中药;听说部队军医医术高超,她就领我上门求医,至今我左横腕还划了一刀;听说毛鸡可以增加营养,她就四处搜罗,将未破壳的毛鸡蛋买回家,第一次吃它,看见煮熟的鸡蛋中扒出小鸡,吓我一跳,更别说去吃它,妈妈苦口婆心,不知费了多少工夫,我才勉强接受它,至今一看见毛茸茸的小鸡,我还恶心反胃;听说胎盘可以增加免疫力,她就千方百计委托医院的妇产科大夫,将胎盘弄到手,在医院的医用研磨机磨碎并焙干,并哄骗我吃下它;我还打过免疫白蛋白,妈妈为我身体的强壮费尽了心思! 妈妈除了生活上无微不至的关心,工作上孜孜不倦的教诲,还总是危急时刻及时出现在我面前,曾经数次救我于危难之中…… 有一次“意外”特别惊险。那是发生在三十多年前,那时我上初二。有一天,下课铃声一响,我和同学小君一个箭步蹿出了教室,那时我所在的班级是83级3班,我们俩像小燕子一样欢快追逐,沿着校园向东面方向飞奔。
初中的校舍,建在西村的“高家沟”顶部,其实是个山包,东面是个悬崖,左右各有一条30多度的坡路直通学校,形成一个独立的教学区域。此时小君越追越近,伸手抓住我的衣襟,但被我一把挣脱,几番较量,来到东面的悬崖边。这个悬崖其实应该算个“断壁”,距离地面有五、六米的高度,断体由赤红的“打火岩”组成,好在底下是泥路,没有什么石头瓦块。说时迟,那时快,来到“悬崖”边的我,根本刹不住奔跑的脚步,“嗖”的一声,由于加速度和重心引力作用,身体腾空向前飞去,又转而重重的摔到了坡下。
当时,我已然摔懵,眼冒金星,身体已不属于自己,腿、胳膊等许多部位磕出血,貌似摔断了。追我的同伴,见我掉下去了,吓得大哭,没命的呼喊我,见没有动静,赶紧回去招呼人去了。一会儿老师到了,校长到了,同学也围了一大堆。也不知是谁通知了妈妈,妈妈一路狂奔,亏得大口商店离出事地点不远,一会儿赶到。见我摔得不轻,妈妈心肝长、宝贝短地呼唤我,心痛得直掉眼泪。学校找了一副担架,安排几个老师,很快将我送到公社医院……
很是万幸,这次意外,只是较严重的摔挫伤,并没有造成骨折。究其原因,一是身子轻,不到七十斤的体重,二是摔在泥地上,没有磕碰到要害部位。虽是如此,伤筋动骨也得100天。那时妈妈在供销社副食品部工作,正好商店刚进了一批货,买菜、买肉的顾客能排到村口,忙的要死。为什么这样呢?因为海岛闭塞,所有的副食品供应都要通过客船运输,由于受天气影响,十天八天不通航也是常事,因此每次通航都要进大量的副食品,老百姓疯抢囤货。妈妈既要照顾我,又要忙工作,给她出了很大的难题,好在我有个老姨,每天给我做饭、送饭,悉心照顾我。妈妈每天都要抽出宝贵的一点时间过来看我。就这样住了一个星期院,又在家调养了一个多月,才回到学校上课。 最要命的一次是2011年的“胃结石”事件,使我终生难忘。大概是十月份吧,因连续几天吃了很多冬枣伤了食,晚上又在饭店吃了虾,喝得红酒,还吃了些消食的山楂。第二天就出现胃不舒服,吃不下饭症状。开始还不在意,该吃吃,该喝喝,随着时间的推移,症状越来越重,吃一点就堵得慌,只能吃些流食。我上了几次医院,说是得了胃结石,问题出在同食那几样食物结了块。其实这病要在城市的一般医院也不难治,可以做胃镜以及碎石手术,可当时的长岛根本不具备这样的条件,吃了许多胃药也不见效。妈妈知道后,很关心我的病情,给我用了很多偏方,比如把山楂在瓦片上焙糊了,调理消化不良;喝了很多瓶可乐打结石;用立克理疗垫子滚;还有紫微星治疗仪调理,都不怎么见效。一直拖了二十多天,最后实在没办法去找了中医。 一位姓高的中医大夫给我开了几服中药,其中有一味药“大黄”的,药性很烈,他说可以打结石,他治好了好几个胃结石病人。其实他这方法对初得病的人还是可以的,但我这病拖得时间太长了,胃部很脆弱,整个人也虚弱得很,他也没注意。我遵医嘱喝下去,这一喝不要紧,我感觉胃部火辣辣的痛,排便也是柏油色的稀便,我也不懂,还以为有效果,这样持续了两天时间,我感觉越来越虚弱,有时无缘无故的下漏,跑不迭厕所。 妈妈一直不放心我的病情,她过来看我,发现我的脸色像白纸一样白,当时就吓坏了。我躺在床上死人一样,妈妈赶紧把我拖起来,带着哭腔让我赶紧上医院,生拉硬拽地搀扶着我走下楼梯,满大街的找出租车也没找到。正好我家的汽车停在楼下,没别的招,我只有硬着头皮,拖着病体爬上汽车,摇摇晃晃地开车来到医院急诊室。 接诊医生看到我这模样,也吓坏了,赶紧给我抽血检查,抽血结果出来,血色素不到5克,需要立即输血,但是暂时没有血浆。长岛由于人口基数少,平时用血都是从烟台、蓬莱等地调。我是A型血,最好的办法是赶紧从最近的蓬莱调,但现在已到傍晚,客船已停航;另一个办法是发动亲戚朋友给我输血,那也是很伤脑筋的事情,要是再耽搁半天,我的小命可能就玩完。在这危急时刻,忽然传来了好消息,通过妈妈等家人努力,从血浆库找出了两袋给产妇预留的血浆,血型也相配,赶紧给我输了进去,算是暂时缓解了病情。医生又开出凝血、修补血管的处方,护士配药打了进去,我们全家在医院渡过了一个不眠夜。 经过妈妈和大哥等家人商量,我们决定转往医疗条件更好的烟台山医院治疗。大哥联系了救护车,并决定和妈妈亲自护送前往。第二天天刚亮,我们就搭乘第一班客轮,踏上了前往烟台的道路。到达蓬莱港后,救护车一路绿灯,很顺利的到达烟台。第一时间检查确诊为大块的胃结石、弥漫性胃出血,萎缩性胃炎。在院期间,经过医院医生护士的积极治疗,以及妈妈和家人们的精心照料,住院二十多天,终于治愈出院。
最后,我想引用解放军报社刘声东主任写的悼念母亲的诗歌作结尾:
小时候,妈妈的膝盖是扶手
我扶着它学会站立和行走
长大后,妈妈的肩膀是扶手
我扶着它学会闯荡和守候
离家时,妈妈的期盼是扶手
我扶着它历经风雨不言愁
回家时,妈妈的笑脸是扶手
我扶着它洗尽风尘慰乡愁
妈妈没了
我到哪儿去寻找
我依赖了一生的这个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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