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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冬香在县医院住了三天院,第三天傍晚时分,冬香让彪子打电话叫来涛子将自己拉回了家。
徳子当天傍晚从半岛都市赶回来了,在医院里陪了冬香一夜。冬香翻过身去躺着,一声不吭,泪水湿透了半边枕巾儿。第二天,徳子说工地上忙要赶回去。冬香侧翻着身子,不看德子,也不说话儿。彪子说:“德子,冬香病了,你再忙,也不在这几天吧?你就不能在家呆个十天半月的,等冬香好利索了再走吗?”闻讯而来的冬香父母说:“走吧走吧,家里有俺呢。”
正是秋收秋种的大忙季节,一人顶几个人用。冬香的母亲在这里伺候了冬香一个周后,看冬香能给自己支使了,就告辞回家忙秋去了。冬香看见彪子一个人忙得一塌糊涂,就下炕做做饭,彪子回来后,就大发脾气儿:“冬香,你不要命了吗?谁让你做饭的?”
“不要紧儿,人家说是个小手术儿!”
“小手术?谁说的?那毕竟是在身上拉了一刀子啊!半个月内,再不准做饭、干其他活儿,啊!”
冬香立时有一股暖流涌遍全身,她使劲点点头,眼泪却不听话地淌下来。啊啊,兄弟两人,一个是兄长,是大伯哥,一个是自己的丈夫,为啥不一样呢?一个对自己处处关心爱护,一个冷若冰霜地横挑鼻子竖挑眼儿的!最终,冬香想通了,想明白了,因为一个把她当亲人看待,理解她,尊重她!而另一个,不拿她当亲人看待,总拿她的过失去挑剔她,不理解她,不原谅她,更不尊重她!于是,冬香一个念头萌生了……
初冬的一个下午,在外边拉乡的彪子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是半岛都市城南分局打来的,告诉他:德子因在“好再来”洗头房嫖娼被城南公安分局便衣中队抓了个正着,要么来缴5000元放人,要么拘留15天!这个消息对于彪子来说不啻于晴天霹雳啊,先前德子在外边找野鸡嫖娼,虽然冬香也有闻风儿,但沒有实据啊,自己可以安慰冬香为他打掩护,这下子倒好了,让公安局逮了个正着,这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实啊!再去咋说呢?王八蛋,家里有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儿,他不哄不爱,却在外面瞎钻跳,这下子八成连家也得钻跳破了啊! 彪子这个恨啊,这个恼啊,他是沒有咒儿念了啊,咋得向人家冬香说呢?一个人去了小吃部,要了一瓶白酒,自斟自饮,喝到伤心处,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继而又吐得乱七八糟,一片狼藉。彪子长这么大,是第一次到酒馆饭店啥的喝酒吃饭,平时在外只是在商店卖包方便面之类的垫巴垫巴而已,这是平生仅有的一次。小吃部的老板看他喝成这个样子,就把他的破嘉陵钥匙给藏起来了,找了个出租车把他送回了家。彪子心里有多苦,恐怕只有自己知道啊,他的这个不争气的德子兄弟,有一天消停过吗?啊啊,老天爷啊,您咋就让俺这个瘸郞吧唧的人摊上了个这么个畜生般的兄弟呢?
彪子歪歪扭扭地回到家里,冬香还沒吃饭,正一个人儿在喝酒。冬香也不看彪子,自顾自地一口一小盅儿地喝着,泪水却无声地往下淌,川流不息地。
彪子扶着墙儿走到正屋西间炕前,一边打着酒嗝儿,一边醉眼朦胧地看过去,他似乎看见了啥,他摇晃了两下子,说:“冬……香,你咋喝喝喝……喝起了……酒呢?”
“喝酒咋了?男人能做的,老娘都能做!”冬香痛苦流涕。
“咋了,冬香?”彪子有点清醒了。
“咋了?你会不知道吗,哥啊?”冬香又把一盅酒倒进了自己嘴里,“德子他为啥要这么糟蹋俺,埋汰俺啊?活该,人味儿没有的畜生,让公安局枪毙才好呢!”
彪子的酒被冬香的一顿夹七杂八的诉说给弄醒了一半,吃惊地望着冬香:“你……咋知道的?”
冬香又将酙满的一盅酒倒进嘴里,一敦那盅儿说:“哼,俺娘家村里人打电话说的,俺妈告诉俺了!哥,俺要与徳子离婚,俺妈也支持俺……”
说罢,冬香又酙满酒,端起来,彪子赶紧从冬香手中夺下来,冬香就势伏在彪子肩上大哭起来,幽幽咽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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