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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彪子比德子大四岁,今年刚好三十岁。彪子打小儿就生就了一只腿儿长一只腿儿短,走起路来一拽一瘸的。十六岁那年秋天,爹妈开着手扶拖拉机去北山上拉玉米棒子翻了车,连人带车从山坡上翻滚到山脚下的河沟里,车被磕得七零八落的,爹妈也被阎王爷面前的勾魂鬼牛头马面带进了阴曹地府去了。十六岁的彪子辍学回到家,瘸着一长一短的腿儿挑起了家庭生活的担子。
那时,彪子在学校毕业班里,转过年来就该参加中考了。彪子的脑袋瓜子特聪明,在班级里是绝对的前三名,老师说让他去考个重点高中将来考清华北大啥的。彪子的爹妈出事后,彪子拾掇拾掇书包儿回到了家。老师来做彪子的思想工作,让他回校去,并说来年考个师范中专啥的那是十拿十稳的,早早毕业参加工作挣钱养家糊口。彪子说,老师啊,俺谢谢您了,俺爹妈不在了,俺兄弟才十二岁,正念小学四年级,俺就得担起爹妈的责任啊,俺得来撑起这个家,好好地供着俺兄弟念书啊!再说,俺回学校就是能考上个中专高中的,谁又能来供着俺念书呢?谁又能给俺照料着德子兄弟呢?老师听了这番话觉得彪子说得也在理儿,只能摇摇头惋惜地走了。
德子从小就长得虎头虎脑的,十二三岁的个头就快与彪子一般高了。许是从小长得喜人又是家里老小的缘故吧,爹妈特别地疼爱徳子,只要德子想要的东西,除非天上的星儿月儿摘不下来,其他的都是想方设法地满足他的。要不是彪子一只腿儿长一只腿儿短,彪子爹妈还捞不着生养二胎哩,这一生又生了个虎头虎脑的家伙,人见人爱,老两口儿能不惯着宠着?这一惯一宠,把个徳子养成了咋咋呼呼、任性又懒惰的臭毛病。他爹妈出事后,徳子哭天嚎地叫喊了一阵子,他爹妈的坟头还沒长出草来,他早把这天大的不幸扔到脖子后面去了,该干啥干啥,该咋样咋样。
德子的书念得是稀里糊涂,连彪子的千分之一也不如。彪子给他补课也无济于事,说得轻了,德子没理睬,说得重了,德子就哭就闹,一闹,德子哭,彪子也哭。德子哭,是撒娇耍赖;彪子哭,是哭兄弟俩沒好命。无奈之下,彪子只好让着德子,有好吃的、好穿的、好用的都先给德子。一晃,十几年过去了,德子读了个职专学习了电气焊,在半岛都市一家建筑公司钢筋班干电焊工。
这十多年里,彪子又当爹又当妈拉扯着德子过日子极不容易。他不仅要拉着瘸腿种着山里的责任田,还得想法子挣两个钱,预备着给德子娶房媳妇儿,他知道自已这模样这辈子是猴儿吃芥麦干瞪眼了,只能在做梦里娶媳妇了。于是,彪子就去学习了修理电器、手表、配钥匙的技术,买了辆破旧的红色嘉陵摩托车在农闲时骑着走街穿巷、赶集。彪子挣来的钱,能不花的坚决不花,能攒够百的就去村里信贷员那儿存起来。信贷员大叔说,彪子你是光杆司令一根儿,无牵无挂的,攒钱干啥呢?彪子笑一笑,喘口粗气,说:“大叔啊,俺能不攒个仨大俩小的吗?俺这辈子是废了,可还有俺兄弟德子啊,他是一表人材啊,俺咋得也得为他娶房媳妇儿,才能对得起俺爹妈啊!”
彪子和德子兄弟俩这种两根光棍儿的家庭在古老的高山镇、富水河两岸是很难说上个媳妇的,因为没有爹妈两个老扛活的为他们遮风挡雨,再加上哥是瘸腿儿,将来是个家庭里的累赘。彪子不必提了,德子二十多岁了,也沒个媒人上门来提亲啊,偏偏德子的建筑工地上,除了云贵一带跟丈夫一起来的女人外,再找个女的看一眼都是难事,他跟谁谈恋爱去?工休时,德子就在工棚里与一帮子工友吆三喝四地吃喝,吃喝完了,不是麻将就是扑克,一开始是三块五块地赌,后来是几十几百地赌,有时甚至输上了当月的工钱还得借钱拉饥荒。后来,彪子知道了,就劝德子放手不赌,攒下钱成个家,好好地过日子。能行?俗话说赌钱的爪子养汉的胯子,难改啊!沒法子,彪子就给德子硬性规定每月交足一定数目的钱由自己为他存着,这也沒用的,毎个月德子交钱时不是缺斤短两而是能交上一半也已是烧高香的事儿了,你能把他咋的,这是自己的亲兄弟啊!
彪子知道,给德子娶上房媳妇,有个人管着他,他就该能收收心过日子的。于是,彪子四处托人为德子说媳妇……
于是,冬香就成为了德子的媳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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