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林先 发表于 2020-8-6 17:11:10

首届短篇小说大赛 烈火(稿箱来稿)15

烈火小说

东北雪



我七岁那年,父母都到南运河修堤坝去了。村里没有近支的本家,父母就把我送到二姨家住着了。二姨家唯一的儿子顺哥三岁时,二姨夫就出去当兵了,一直也没有音信,很多人都说是死在外面了。顺哥长到十四岁时就上天津卫当学徒去了。家里只剩下二姨守着三间土房子过。家里有三间正房,两间东厢房。大门朝西。门外是个长长的过道。院子不很大,倒也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家里只有几亩河套地,每年收成不怎么好。二姨干脆把那几亩地租赁给一个远房的本家了。平日里靠着纺线织布换钱花,维持生活。论长相,二姨也是村里的头排人。高高挂挂的大个儿,杨柳细腰,白白净净,眉清目秀,樱桃小嘴儿。为人本分,安分守己的。母亲多次劝她有合适的再嫁一个。也许是受了“好马不配双鞍,好女不嫁二夫”观念束缚的缘故吧,二姨始终摇头不肯。

二姨家,正房分东西俩屋。东屋住人,西屋空着,放些杂物,中间是厨房。我和二姨住在东屋里。尽管在二姨面前我只是个孩子,在一铺炕上睡,但她总穿着衣服,从来也没脱光了衣服露出过肉体。

夜深了,她依旧没有睡下的意思。点着煤油灯,两只大眼睛痴痴地盯着屋顶,一个劲儿地抽烟,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抽烟,成了二姨打发寂寞光阴的习惯。拿干青蒿拧成火绳子常在她身边冒着烟,通红的火头儿一闪一闪的总不熄灭。

二姨是个很勤快的女人。白天纺线织布,晚上也不闲着,做些针线活儿。不知为什么,她总是一边做针线,一边给我讲故事。说是从前有个狐仙喜欢上了一个穷汉,因此变化成十分漂亮的女人,嫁给了那个穷汉。后来那穷汉远走他乡挣钱去了,一走就再也没回来。只剩下女人独守空房,心里苦闷得慌,常常背地里流泪。二姨一边讲着,一边替那女人吧嗒吧嗒地掉眼泪。这个凄婉的故事总是翻来覆去地讲,把我的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有天晚上,她又想讲这个老掉牙的故事。我有些不耐烦了,说别老讲这一个故事了。她想来想便笑着说:“那就给你破闷儿吧。”。

我说:“好啊。那就破闷儿吧。”

接下来,她就破闷儿给我猜。猜着猜着就睡着了。等半夜一觉醒来,灯熄了,二姨辗转反侧依旧没有入睡。只见她蒙着被吭吭嗤嗤地折腾着,被窝里不时地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夹杂着窸窸窣窣的声音。

第二天早晨,二姨就早早起来了。这时候就听见有个男人进门了。二姨告诉我:那个男人是个窑工,一个东北大汉。他隔长两短的就来帮着二姨挑水。他给二姨水缸挑满了水也不作停留,很快就回去。二姨总是挽留他坐会儿,那窑工说:“这一缸水也够你吃几天了,我也就不店心了。”说完就回砖窑上工去了。

至于二姨是怎么和那个窑工认识的,又是什么时候和二姨有来往的,我一无所知,也没兴趣打听。那些大人们的事儿,孩子并不关心。后来二姨只告诉我,那个窑工姓王,关东人,家里没有老婆,由于家里穷,一直没寻上个女人。这边没有亲人,怪可怜的。窑工是村里大户刘家特意雇来的烧窑师傅。二姨还说:王窑工心好,为人忠厚可靠。手也巧,家里的大门楼也是他带着几个人帮着修建的。

有这么一天晚上,不知二姨在哪儿替来了鞋底样子,开始一针一线地纳鞋底子。她一边做针线,一边哼着小曲儿,脸上泛着喜悦的红光。我发现那鞋底子很大,不像是二姨给自己做的,便有些好奇地问:“二姨这是给谁做鞋啊?”

“给你顺哥呗。”

我觉着,顺哥都好几年没回来了,他的脚长多大了,二姨也不见得知道,说不准是给别的什么人做的。我说:“我才不信呢。二姨骗人。”

二姨的脸微微一红:“小孩子问这个有嘛用啊,赶紧睡觉。”

我痴痴地看着二姨那没穿袜子的脚丫,那小脚丫又白又嫩,招人喜欢。我真的好想伸手摸一下,但又没敢,只说道:“二姨的小脚丫真可爱。”

“尽瞎说。”她麻溜扯过小花被遮盖上了。

平常日子,二姨家的大门总插着,为的是防备坏人闯进来。这天晌午时分,二姨在东厢房织布,忽然听见有个男人叫门。二姨一听那熟悉的声音,就赶紧让我去开门。大门一开,进来的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高额头,大下巴,嘴巴上留着黑胡子。看上去也就四十来岁。这时候,二姨也迎了过来,热情地打过招呼,便赶忙把大门插上了,回头问道:“大哥今儿怎么这么清闲呢?”

原来是窑工。他嘿嘿笑笑说:“想你了,来看看你。”

二姨脸红了:“真不好意思,你看我这身打扮,难看死啦。”

接着,二姨就把我支到正房屋里去了。我顺从地进了正房屋。孩子总是好奇的,凡是都想弄个究竟。在正房屋里待了一会儿,便偷偷地趴在东厢房门口往里面瞧看。先是听见那窑工低声哼唱:“天牌啊,银(人)牌啊,我都不爱啊,我把那银(牌)搂在怀啊,越搂越自在啊。自在啊,自在啊,多么自在啊,浑身发麻骨头缝开呀……”唱着唱着,他一把就把二姨楼在了怀里,又亲又啃。一只手伸进了二姨的裤裆里去了。二姨说:“今儿不行,俺来例假了,改天的吧。”

两个人便平静下来开始嘁嘁喳喳地说话了。 我便抽身返回了正房屋里。

不知过了多久,那窑工才离开回砖窑去了。窑工走后,二姨问我:“你一直待在着屋里了吗?”

我点点头说:“是。”

“那,你没看见什么吗?”

“没有,麻也没看见。”

二姨长出了一口气,说:“真是二姨的好外甥。”

没过多久,那窑工又来找二姨了。这是个夏天的下半晌,村里很静。种地的庄稼人都下地干活儿去了,很少有人出现在大街上。姨睡午觉的时候,忽然听见一阵敲门声。二姨或许猜到来人是谁了,她一骨碌爬起来出去开门。我走到屋门口,发现正是窑工。二姨不声不响地把窑工拉进门,然后探出头去,向过道两头张望了张望,发现没有人影,就赶紧把大门栓插好,用下巴朝东厢房点了点。那窑工便会意地进去了。然后二姨拉着我的手进了正房东屋。进屋以后,二姨拿出了几本小人书对我说:“你就在屋里看小人书吧。今儿我和窑工有事儿商量。谁来叫门也别去开,千万别开,记住了吗?”

我用力点点头说:“记住啦。”

二姨这才放心地进了东厢房。

我发现二姨今儿神色不同寻常,神神秘秘的。总觉着她和那个男人有嘛事儿瞒着我。我再也静不下心来看那几本看了多少遍的小人书了。我只想把事情弄个究竟。二姨刚进东厢房,我随后也蹑手蹑脚地凑近东厢房门口。悄悄地从门缝里往里面瞧看着。那情景不禁让我大吃一惊。只见那窑工早已脱了肥胖的大光腚,他又帮二姨解开纽扣,扒下二姨的衣裳,把二姨抱到木头床上。二姨的身子那个白劲儿就甭提了,两个大奶子高高地隆起,活像两个又白又宣的发面馍馍;两条光滑的大腿像个簸箕似的向两边张开,小腿耷拉在床下,两只雪白的脚丫子登着地面。那窑工跪在地上,嘴巴贴在二姨的卡巴裆里,又是亲又是舔,像是羊羔吃奶似的一拱一拱的。拱了很长时间才站起来,趴到二姨的身上。黑牤牛似的身子卡在二姨两胯当中,好像打坯砸夯似的上下活动着,砸得木床吱嘎吱嘎地叫响。二姨不住地哼哼着。到了巅峰的那一刻,二姨竟然尖叫声了:“哎呦,我那娘哎!”

看到这个情景,我忽然有一种莫名的冲动,心里不自禁地躁动着了,身体里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从此以后,两个人就像干柴近烈火,那熊熊的火焰越烧越旺。

后来我发现二姨变了,变得爱打扮了。衣裳洗得干干净净的,几天一换,每天都往脸上擦些胭粉,头发梳得溜光铮亮。脸上总泛着美丽的红晕,嘴角常挂着掩饰不住的微笑。二姨人精神了,也年轻了许多。有时候还不由地哼唱几句歌儿。

有一天,我终于忍不住地问她:“二姨说实话,那天那个窑工是不是在西屋里亲你了啊?”

“小孩子家不许瞎说!”

“我都看见你俩都脱光腚啦。”

二姨的脸腾地红了。她皱着眉头说,“那天的事儿你全看见了啊?”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

    二姨的神色有些紧张。于是她便嘱咐我说:“记住,我和窑工的事儿千万别跟别人说,跟任何人也不能说,连你娘也不能告诉,千万千万。知道吗?”

“二姨放心吧,我把这事儿藏在心里,对任何人也不会说。”

二姨一把把我搂在怀里,冲我的额头亲了一口,说:“这才是我的好孩子。”

不久,二姨和窑工相好的事儿风言风语地在街坊邻居们当中传开了,一件意想不到是事情发生了。二姨婆家家族里的人听到这个传闻的时候 ,都认为欺负了二姨,很是气愤不平了。有一天,本院里十来个男女在过道里围住了窑工,好一顿暴打,打得窑工遍体鳞伤,满脸是血。还扬言要把窑工赶回东北去,不然就没完。最后还是窑主出面调停才算把事情平息了。窑主是村里的大户,有人有钱;说话自然有分量。谁也得给个面子。论说,二姨家并没有近支的本家,院里那些人不过都是四伏尾五伏头上的。二姨和窑工的事儿和这伙子人并没有多少关系。至于他们跳出来干预此事,无非是觉得男女来往伤风败俗,有违伦理,抑或有嫉妒的成分夹杂其中,发泄气愤罢了。因此,窑主出面调停,一场纷争很快便平息了。

村子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日子照旧过。

    第二年春,一天上的半晌,青壮年都在地里忙活儿,二姨在东厢房里织布,累了就歇下来抽烟。或许是过于困乏吧,她坐在织布机旁边打了的盹,身边的火绳子却不知疲倦地冒着青烟,没想到这功夫竟然着起了大火。等二姨惊醒过来的时候,熊熊的火势已经封闭了门窗。好些乡邻们都赶来救火了。这时候,风越刮越大,风仗火势,火助风威。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巴巴地看着没人敢靠前。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候,窑工赶到了。他一听说二姨被困在大火封锁的东厢房里,便不假思索地拎起水筲往头上浇水,浇得湿透了衣裳,接着就冲进火海里去了。他先把有气无力的二姨抱了出来,让邻居们照料着,紧接着冒着浓烟烈火又冲进屋里抢救财物。万没料到,这一进去就再也没有出来。窑工,一个东北大汉活活被大火吞没了。

二姨得救了,窑工却死了。事后人们议论纷纷。有的说,死了也没人可怜,欺负人家一个寡妇,罪有应得;有的说,还有的大骂二姨的,说二姨是个不守妇道的贱货,勾引野汉子,伤风败俗。也有的说,窑工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连二姨家家族里的人也说窑工是条汉子。一时间众说纷纭。总之吧,外人无论怎么评说也好,二姨自己心里有杆秤。窑的死,似乎给了二姨很大的打击。多少日子她不肯吃喝,夜里睡梦中常常惊醒,醒来便坐在被窝里吧嗒吧嗒掉眼泪。白天,二姨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眼角上时常挂着泪痕。她变得沉默了,整日郁郁寡欢,无精打采的。

再后来,我发现二姨的西屋里供奉了一个神位。二姨每天都忘不了烧香上供。嘴里不停地念叨着“都是我不好,害了你。要是没有那场大火该多好……”话里话外充满了自责与愧疚。

就这样,一段缘便结束了。

   

      作者:李锡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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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林先 发表于 2020-8-6 17:3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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